“喻柔英想要这个嫡女身分已经想了很多年了,到最后竟是你这个最讨厌她的哥哥替她帮忙促成此事的,你心里难道不觉得冤吗?”
“但……难不成眼睁睁看她夺走洁英的东西?上头的红宝石可是舅舅从海外带回来的,满京城里就这么一份儿。”
“猜猜,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
喻骅英摇头,他不知道,大哥的脑子是镶金嵌银的,他拍马也追不上。
“那时候,喻柔英不是爱炫耀,天天把项圈挂在脖子上吗?如果不是你冲动,再过两\'人舅父和舅母就会来咱们家,到时只会出现两种状况,第一,舅母亲眼发现金项圈在喻柔英从上;第二,舅母会要洁英戴金项圈出来让她看看。若洁英当场拿不出金项圈,舅舅和爹猜出始末了。
“喻柔英从小由洁英这里拿走的东西岂止一两样?你以为爹会不知道吗?就算舅父不把事情闹大,爹也会觉得无颜,那可是亲舅父给的东西,旁人怎能觊觎?
“如此一来,你说爹不会惩罚喻柔英吗?会不会在心底存了不好的印象,觉得柳姨娘出生太低,连女儿也不会教养。结果因着你的冲动,让喻柔英把坏事变成好事了。”
“大哥的意思是,就算知道柳姨娘和喻柔英想毒害娘与洁英,咱们啥都不能做,只能等爹爹发现?”
“谁说我们什么事都没做?”洁英插嘴,笑得满脸甜。
“你做了啥?不就是逼柳姨娘喝燕窝,到最后不是也没让她喝下去。”
“我做得可多啦!”
“让柳姨娘被罚抄经?这也叫做?”喻骅英轻嗤一声。
“错了。第一,我恐吓了柳姨娘,让她知道,若娘不在,爹会换上新夫人,她的下场只会更加悲惨,所以从此她就不会再打娘的主意了。
“第二,这次爹在外头的名声彻底毁了,宠妾灭妻的印象会紧紧的咬着他,如果他想打破别人对他的这个印象,爹要怎么做?他得对娘千般万般的好,得经常带娘出去做形象,而娘再伤心,她始终是看重爹的呀,如果爹肯在娘身上用心,娘肯定很高兴。
“第三,柳姨娘虽然没喝那碗毒燕窝,可她喝下不少碧罗春啊,一杯接一杯的,她吓得厉害,也口渴得厉害……”
“喝碧罗春有什么了不起的?”给那贱人喝这么好的茶?真是浪费!喻骅英轻嗤。
“碧罗春里头加了绝育药,茶里加药,多少有味道,要不是那天她全副心思都在那碗燕窝上,依她谨慎的性子,我哪有本事逼她喝茶?
“其实我也不想害人呐,可如果让她生下儿子,爹中年得子,能不宠成眼珠子吗?接下来她要害的可不会只有娘而已,而是大哥和二哥了。”
喻明英轻笑,如果柳姨娘安安分分的当个姨娘,别再使那些下作手段,他是不介意让她养老的,但如果……他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那喻柔英呢?她都敢给你下毒了,谁知道以后还会再做出什么事来。”
喻明英接话,“经由这件事,洁英清楚谁是喻柔英的棋子,而这棋子喻柔英可以下、洁英更可以下,只要运用得当,让乐儿到喻柔英跟前透露假消息,引诱她多做一些傻事,几次下来之后,爹还会相信喻柔英是他印象中的那个温柔体贴、善良可亲的好女儿吗?”
洁英笑着把头靠在喻骅英肩膀上,柔柔的笑道:“这年头,弱者吃香,既然爹爹喜欢小白花,那我们干么把角色让给别人演,自然是我和娘来演才称职呀!”
听到这里,喻骅英这才算是服气了。“你们这心肝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弯弯绕绕的,心思多到让人头晕。”
洁英勾住喻骅英的手,认真的道:“我喜欢二哥的良善,喜欢二哥不虚伪作假、直来直往的性情,我也想以二哥当榜样好好学习,但是为了保护我最亲爱的哥哥和娘,我宁愿虚伪、宁愿黑心肝,也不让别人害你们。”
洁英的话让喻骅英深受感动,也让喻明英吃惊不已,这丫头简直把骅英的性子给拟洸了。
如果对骅英训话,让他做事之前多想想清楚,说不定这家伙还不会把话给听进耳,但她抓住骅英想保护娘和妹妹的强烈欲望,逼着他遇事多思多虑、逼他虚伪黑心肝……就算骅英不会为自己做这种事,但一定会为妹妹和母亲做。
九岁啊,他知道洁英是个早慧的孩子,只是过去隐藏得深,不愿轻易表现,现在……
洁英是在落水之后逐渐改变的,她是对喻柔英死心了吗?她知道自己不管再怎么退让、妥协,喻柔英都不会感激?
喻明英赞许地望向洁英。
很好,这才像他的妹妹,人可以善良,但不能被当傻子;人可以退让,但不能被逼得无路可逃。
喻骅英站了起来,举手对他立誓,“大哥,过去是我想差了,我自以为光明磊落,却几次害了妹妹和娘,也害苦了自己,你数度教导,我都没把话听进去。
“但是从现在起,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再不跟你唱反调,如果我再犯傻,就请大哥狠狠揍我一顿吧,从今而后,我要变成和大哥一样的人,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娘和妹妹。”
喻明英满意地拍拍弟弟的肩膀,松了一口气。
妹妹想透彻了,骅英也明白了,以后他就不必这么累,可以把心思多放在生意上,以及……
他微微一笑,一手揽住一个,他们是他最亲密的家人!
十天之后,消息传来,燕祺渊在出京的路上遇到劫匪,死了!
乍然听见这个消息,洁英整个人傻了。
她其实猜测过的,她确实想过这个结果,可是当结果来到跟前,还是让她感到措手不及。
怔怔地看着燕祺渊送给她的匕首,细细抚摸着,那样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年,就这样……
没了?
心莫名的抽痛着,不是担心寡妇的问题,而是单纯的为他心疼。
他不是天才吗?不是大燕王朝难得一见的人物吗?这么厉害的燕祺渊,为什么大家都能推敲出来的事,他就偏偏推敲不出?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其实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避祸呀,如果妙真道人和他没关系……他不是偷听了她说如何修理妙真道人的方法了,为什么不照做?为什么要放任谣言扩大,给足皇后娘娘动手的理由?
第十一天时,听说尸体被送回礼王府,他的手脚被砍得稀巴烂,身子被切成好几段,拼拼凑凑的,好不容易才拼出一个人形来。
听说礼王妃一见到他的尸体就晕了过去,礼王请来御医看诊,却始终没有清醒。
听说皇上亲自造访礼王府,痛失英才,泪流满面。
无数的“听说”不断涌进洁英的耳里。
她在八点档里专门演坏女人,她大可以阴笑两声,再幸灾乐祸的道:“好家在,他死了,本小姐不必跟着当箭靶,不必担心来不及长大。”
可是她办不到,她连咧开嘴笑,说一句“嫁不成才好,我根本不想嫁给燕祺渊”,都无法做到。
心,莫名其妙的感到沉重,不知道哪里塌了一块,想补,却找不到缺漏处。
第3章(2)
为什么这样?她明明不爱他的啊,就算他长得很帅又是天才,但他之于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而已啊,她不应该有这种低落的情绪的。
这就像如果你在报纸上看见某位偶像帅哥因为飙车飙掉小命,除了嗟叹两声以外,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为什么她……心里像沾了墨,而那个黑色墨晕正一点一点的不断向外扩散,渐渐形成阴霾,最后笼罩着她,压迫得她无法呼吸?
她不相信从一而终,她觉得赐婚是编剧最烂的桥段之一,她很高兴错误被扭转,她愿意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
而燕祺渊的死对她其实是有利无弊的,但……为什么她的心会乱了、昏了,为什么她会觉得心痛不已?
她真的乱了……乱到她无法理解自己,她莫名的一次一次、不断地想起两人的初遇,想起他牵着她的手,那手心暖暖的、固执又坚持。
不过就算戏演得再多,洁英对剧情的发展推理能力已经到达无远弗界的地步,但身为对朝堂事不甚理解的闺阁女子,有些事还是推理不出来的。
比方,她就不知道这个时候,皇上其实正在大发雷霆,皇上不是傻子,他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所以皇后虽然没进冷宫,皇上却找到别的名目将她软禁在宫殿里,连燕齐盛想探望,也不得其门而入。
比方,皇后的软禁导致后宫大权落在程贵妃手里,这是砍伤燕齐盛的第一刀,之后的几年,皇上要渐渐倚重燕齐怀,让他参与不少政事,而为达成这个目的,“燕祺渊”必须死!
比方,三个月后如同洁英所分析的,妙真道人背后的人被揪出来了,不过揪出来的是只小虾米,真正的大鲸鱼早在皇上的密令下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