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淳胸口一热,不由分说的低下头,封住了那张红瀵的菱唇。
谢孟芝没抗拒,亦没躲开,反应也不像前几次那样错愕,虽然依旧羞涩,但也逐渐懂得回应他的热情,在一来一往间,摸索起个中滋味。
夜影婆娑,月光满照的丁香阁里,依稀只看得见一双人影抱得紧实,声音逐渐沉静下去,到最后只余低喘的呼吸声。
翌日,天方肚白,谢孟芝便醒了,可她没立刻下炕,反而睁着一双惺忪的眼,想着昨夜尉迟淳离去前说的话——
“我娘亲是个很坚强的女人,我的箭术还是她教的,我从来不觉得女子毫无用处,或是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在我心中,有些女子不需要逞凶斗狠,她们远比男子来得更强悍。”
她当下听了,对于未曾蒙面的尉迟夫人当真是肃然起敬,敬佩不已,想必也是因为尉迟夫人是位奇女子,才能养育出尉迟淳这样的好男儿。
后来他又说:“我以为娘亲死后,这世上再也找不着同我娘亲一样的奇女子,直到我遇上你,谢孟芝,你这个丫头什么都不怕,还敢跟我大眼瞪小眼,当时我心里就想,原来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女子。”
一想到这儿,谢孟芝不禁羞红了双颊,她伸出双手捂住烧烫的脸。
昨夜他不只一次说他喜欢她,还说他早打定主意,让她在将军府待上一辈子……嗳?她怎么忘了问他,是从几时起有那样的念头。
也罢,日后多得是机会逼问他。
谢孟芝翻了个身,两手依然捂住双颊,脸上的笑容比糖还甜。
嗯,让她想想,今儿个该烧哪些菜式,又该做哪些他还没尝过的点心?
蓦地,外头传来了一阵喧腾声。
谢孟芝打住思绪,纳闷的起身下炕,手脚利落地穿戴整齐迎了出去。
一走出屋外,就看见蓉儿与几名丫鬟苦着脸交谈,她不由得走上前,纳闷询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将军又在发脾气?”
“哎,姑娘你还没听说吗?”蓉儿愁苦的瞅着她。
谢孟芝失笑道,“我才刚起来呢,连丁香阁都还没踏出去一步,能听说什么。”
“听李总管说,昨晚夜里,约莫五更天的时候,宫中来了人,即刻召了将军进宫,刚才宫里又来了消息,说将军连夜入军营,带了三十万大兵前往边界。”
第6章(2)
谢孟芝为之一震,容颜登时刷白。
“刚才李总管命人上璟王府打探,探子回报,说是先前晋国虽然向我大周投降,不过近来晋国内乱不断,有几个王爷想藉败战一事造反,甚至还向晋人夸口,能把大周击溃,重振晋国威望,晋皇也想利用这些人再战,便任由他们领兵滋事,听说两国边界已经乱成一团……”
后续蓉儿说了什么,谢孟芝已无心再往下听。
她只记得最重要的话,那便是尉迟淳连夜进宫面圣之后,连将军府都没能回一趟,直接领命带兵出征。
“将军一进宫之后,就没了消息,连个吩咐都没让人捎来,可见情势之紧急。”
谢孟芝心中一闷,开始担心起尉迟淳,他这样来去匆忙,不知可有好好用膳?
还有,他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也不知战场上会发生什么事?
“姑娘,你还好吗?”见她脸色不对,蓉儿赶紧扶住她。
谢孟芝逞强的牵起一笑。“我没事……”
“谢姑娘!谢姑娘!”李总管边喊边快步走入丁香阁前院。
“李总管,你可有将军的消息?”她立刻迎上前,焦灼的追问。
“姑娘别急,我这儿有封信。”李总管笑着安抚。
“什么信?”
李总管从袖中的暗袋取出一封信,交给谢孟芝,说:“这是刚才有位留守军营的副将特地送来的信,说是转交给姑娘的。”
谢孟芝闻言大喜,立刻撕开封口,取出折成四折的信条。
雪白的纸上,黑色墨迹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只简单写上两行信息——
事发突然,无暇知会,勿怪。
此去必无恙,勿念。
反复看着这两行字,谢孟芝苍白的小脸终于恢复血色。
是她多心了,依尉迟淳的能耐,他绝对能够毫发无伤的归来,瞧瞧他对这场战役多有信心,甚至已先行在信中发下豪语“此行必无恙”。
他可是以一挡百的修罗将军,她应该对他更有信心才对。
“谢姑娘,大人可有交代什么?”李总管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
谢孟芝收起字条,面带微笑的道:“将军要我们大伙儿都别为他担心。”
“大人当真这么说?想不到大人临上战场之际,还没忘记我们这些奴仆。”李总管眼中泛起泪光,一脸欣慰。
蓉儿憋着笑,忍不住调侃,“李总管,你多想了吧,我猜,大人是要谢姑娘别为他担心,姑娘心地宽厚,肯定把将军的话当成是给大伙儿的。”
谢孟芝脸儿赧红,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
李总管掏了一把辛酸泪,说:“没关系,至少大人现在还会捎信回来,过去啊,将军一接到圣命,一入军营就没消没息,毕竟府里也没个家眷等着,大人一上战场就像是不要命似的,怕是也因为心中毫无牵挂,眼下有了谢姑娘,大人肯定会学着爱惜自己。”
“总管说得是,一切都多亏了有谢姑娘。”蓉儿频频点头。
谢孟芝被这一席话弄得困窘不已,可一看见手中紧握的信条,心中不由得泛起丝丝的甜蜜。
是啊,至少他在匆忙之际,没忘了她,还懂得捎来这封信安她的心。
“十桌的红烧咕噜肉、翠玉炒蛋,八桌的干烧三鲜、八珍扣翅、剁椒鱼头……”
娇脆的嗓音一响起,一品天香楼的大伙儿无不露出欣慰的神情,齐刷刷的望着那道娇小却无比利落的身影。
是的,就在几天前,谢孟芝回到了一品天香楼。
由于尉迟淳不在将军府,她这个掌杓也就闲了下来,而她的个性,是越闲越慌,冈此她一点也不想让自己闲着,是以她决定在尉迟淳出外打仗的时间,暂时回到酒楼工作。
她不在的日子,一品天香楼的生意仍是一样好,小武等人可都是她一手磨起来,虽然只是二厨,不过酒楼的菜式他们均已学得熟烂,怕是闭着眼睛都能烧出来,气味也是经过她不下数百次的试验,才被认可。
“一听到头儿回酒楼,这几天生意又好翻了,可见头儿对我们酒楼的声誉有多么重要。”小武边切菜边叨念。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谢孟芝好笑的嗔他一眼。
“要不是那个尉迟淳去打仗,你也不会舍得回来。”小武酸溜溜地说。
闻言,谢孟芝两颊悄悄涨红,手中的铁杓还滑了一下,不过幸好没人发现。
小武又说:“你一心只惦记着尉迟淳娘亲的那些食谱,连酒楼生意都顾不上了,我最了解头儿的个性,为了那些食谱,就算要在将军府耗上十年,你也肯定愿意。”
呼,幸好小武说的是食谱,而不是尉迟淳,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情同家人的弟兄交代。
谢孟芝心虚的打哈哈,“是啊是啊,我就是为了那些食谱,才会待下来。”
“不过,头儿你在将军府待了这么久,尉迟淳都没找过你麻烦吗?”
“没有没有,尉迟淳对我可好了。”她忍不住想帮尉迟淳说好话。
殊不知,她这番话一出,旋即引来所有人齐目怒瞪。
他们一看谢孟芝面泛薄红,一提起尉迟淳,神情有异,眼神亦透出几分小女人的羞涩,当下就知事情坏了。
他们千防万防,想不到最终事情仍是走到这一步,傻子都瞧得出来,他们的头儿跟尉迟淳有内情,霎时,众人的面色沮丧。
只可惜,谢孟芝一径的心虚,没发觉其它人的异状,待心绪稍微平稳后,她正经的问道:“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酒楼可有发生什么事?”
一见她转头问,小武藏起了涩然的表情,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答,“自从上回尉迟淳赶跑了汪承帆后,京城里就四处流传尉迟淳是咱们酒楼的靠山,谁还敢来此滋事。”
想起那一段,谢孟芝嘴角翘起,笑容可甜了,这反应看在所有人眼中,无疑又是一记无情的重击。
心痛啊!他们守得好好的头儿,居然就这么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捷足先登!
众人有志一同的露出捶心肝的痛苦表情。
“不过倒是有件事挺妙的。”刚送完菜的小段站在出菜口外说道。
他负责跑堂,较有机会与客人接触,自然也比较清楚前头的状况。
“什么事?”谢孟芝不解地问。
“前一阵子有一行人来用膳,他们虽然穿着大周国的衣式,可交谈时我听见那声调,一听就知道是来自雁沙国。”
“来经商的呗。”谢孟芝不以为意。“自从璟王召集京城的皇商,大开官民合作的方便之道,并且广泛与大周交好的周边邻国互通有无,这些商人不就经常出出入入,有什么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