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女掌柜,总不能气都不能忍,大家都是忍过来的,没道理别的掌柜行,她就不行,况且要说污辱,这还差得远了,说句好笑的,她可是被退过两次亲的人,张小姐那几句话,什么都不算。
于是,等马车离开张大人府第,她也就忘了。
既有诗人吟茶,她又让张太太请来的几位女客都开心了,没几日,柳尚书府也派人来问她有没有空,柳老太太一个娘家侄女,即是前几日在张太太府第中作客的人,到柳家来探视姑姑,顺道说起那日情景,说得柳老太太有点动心,柳大人一听亲娘想看,那还有什么问题,马上派管家来问现在有没有空,齐瑶当然有,带着丫头跟家伙,便跟了尚书府的马车过去。
柳老太太是个精茶的,虽然没怎么夸她,但一下午都笑咪咪,离去之前,她照样领了荷包。
也许是托这官太太的福,中秋前,第一次接到大单。
不知道哪来的客人,一开口就要一整车的茶,品项不限,总之,一整车就是了,约定明日下午过来取货,留了一百两的定银便走了。
交货那日,程商人在店里,但却没伸手帮忙,齐瑶怕出错,一箱一箱地打开亲自点过,又亲自看着箱子上了马车,一一捆绑扎实,那管家似的人物,大抵是怕箱子不牢固,左摸摸,右弹弹,确定没问题才进了金岚茶庄,在柜上结清银子,很快的上了装满茶叶的马车去了。
她把银子收好,又高兴又奇怪,“这人是打算运到北方卖吗,就算是大户人家,也喝不完这样多吧?”
程商倒是颇有思虑,“那管家讲话,有点馨州口音,倒似是想学京话,但没学好,尾音藏不住。”
她一想,也隐隐有这种感觉,口音有什么好藏的,“难不成是我哥让人来买的?想让我高兴一点?”
“他倒是想,不过被我阻止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人没什么恶意,一双眼睛都只盯着货物,也没看其它,这种客人要是多来几个,金岚茶庄就等着大发了。”程商笑笑,“昨日去张家,张司蝶那丫头可还有找你麻烦?”
“说几句而已,没什么。”
张司蝶讲话是很难听,但她想到自己跟纪家退婚时,镇日在房中,但爹跟大哥还是要出门,母亲也还是有太太圈的应酬,听到的只怕是难听百倍,可他们从来不说这些。
自己这次,一定要活出个名堂来。
她要成为能跟白掌柜齐名的女掌柜,带着本事跟名声回到馨州,别让齐家因为她的事情抬不起头来。
随着婚期将近,第三件大事驾到——李知茜出现了。
金岚茶庄既然卖昂贵茶品,客人自然不多,那日,齐瑶在后头房间看一本老茶道,橙子却是跑进来说:“小姐,您快些出来。”
橙子一脸喜色,喜得她好奇了,放下书,笑问:“什么好事,高兴成这样?”
“婢子在替小姐高兴呢。”
“替我高兴?”
“是啊,小姐等下肯定会大大的,大大的高兴。”
结果,小姐果然大大的,大大的高兴了。
茶庄柜台前站着一个女子,一身莹色衣裙,蓝靛腰带,发上插着琉璃玉凰步摇,左手一串冰晶,光是背影就贵气逼人。
转过头来,肤色如雪,一脸芙蓉笑意,不是李知茜还有谁?
“石榴!”齐瑶忍不住喊她小名,快步向前,这便拉起她的手,“真是你?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快,进来。”
李知茜的手有些粗,但气色却是明媚照人。
是,手粗又不算什么,自己的手也粗了,但比起以前的金丝雀,现在的她开心多了。
一到后头小房间坐定,李知茜伸手就弹了她额头,“你啊,去了原州就再没消息了,都不知道我多想你。”
齐瑶捂着额头,笑说:“我也想你,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也到了京城,才花钱请了四个寻人先生去找呢。”
“算你有良心,跟你说,我在城西开了间餐馆,跟你一样,现在自己当掌柜。”
她一听更开心,她们果然是好姊妹,被纪家坑了又怎么样,都努力在京城活出一片天。
两人就着开店跟当掌柜的事情兴奋了一阵子,中间难免一下掉入回忆,一下语无伦次,她跟李知茜讲了改名的事,两人一下哭,一下笑,等葫芦第二次端水进来给她们洗脸,情绪才算好些。
“你怎知道我在这?”因为被退亲之事,齐家上上下下对于打听她消息的人,一律无视,知茜要找她,肯定不是从馨州打听的。
“托人打听的,你知道大黎国有多小吗,我居然在京城遇到纪颐溯——我没见过他,不过认得他旁边的大丫头,还有,他的脸真是他爹娘各半,除了纪颐溯,不会是别人了。”
齐瑶简直傻眼。
纪家就两儿子,嫡长子是跟自己定亲的纪颐生,庶二就是跟李知茜定亲的纪颐溯,因为他先让通房有孕,故纪李两家退亲。
没想到李知茜都远走京城了,居然还能撞见,害自己丢脸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李知茜自小读一些女子当自强的读本,个性十分不同……
“那你没打他吧?”李知茜表面上乖巧,但性子上也是说打就打的那种,“京城可不比馨州,而且我听说他是奉旨入京,挺风光的,把他打坏了,怕是要连累自己。”
“我不知道他奉旨入京,但我真没打他,就想装作不认识,怎么说,在京城也没依靠,还是安分点,可没想到我去采香湖吃鱼时又碰上了,他自己跟我说来自馨州,我当然顺水推舟让他帮我打听打听你,当年纪齐两家定亲,肯定八代旁亲都摸清楚了,本家打听不到,他总有旁支的路子,前两天他就来说好消息。”
听到李知茜没打人,稍稍安了心,但听到后面,又佯怒,“前两天就有消息,那你今日才来,我若是知道你在京城的住处,就算半夜也去的。”
“不就是怕你在忙嘛。”李知茜嘻嘻一笑,“不过你倒是要跟你原州的庶堂叔说一下,他那三儿子不行,十两银子就把本家三申五令的事情卖了,不管给他什么肯定败光,还是乖乖在家里吃喝,平安是福。”
“十两?”
“吓到你了吧,才十两,你爹肯定下令不准讲你的消息,但他十两成交,为了你庶堂叔好,还是讲一声。”
齐瑶心想,那真的要说一声,她那三堂哥居然这么好收买……唉,话说回来,李知茜跟纪颐溯居然在京城遇上,这什么命运安排啊。
“那个纪颐溯,后来跟你坦白了吗?”
“他敢吗?”李知茜噗嗤一笑,“装蒜都装得不好,但本姑娘心情好,不戳穿他,就在他面前骂骂那个坑了我的纪家,出出气。”
想象李知茜在纪颐溯面前骂纪颐溯,但他本人又只能点头称是,齐瑶忍不住笑出来。
这种事情,真只有她干得出来。
笑完,想起又问道:“程商说,你先是到了他在钨州的庄子,可没住很久就前往京城,我后来也托人去李家问了,可都说你没跟本家联系。”
“也没什么好联系的,一家子不象话,都只想坑人。”李知茜眼神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对了,我听说你定亲啦?”
第7章(1)
齐瑶脸一红,“那人你也认得。”
“我?我认得的家伙可没人配得上你啊,嗯,程商吗?”
齐瑶点点头。
“真是他?”李知茜脸上笑出一朵花,“那倒是好,说缘定三生太夸张了,命中注定好了,不对,还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合适。”
“什么啦,别开我玩笑,什么命中注定,又是什么守得云开的……”
“唉,你,你真不记得?”
齐瑶一头雾水,“记得什么?”
李知茜一怔,继而笑了,“我都忘了你小时候记性不好的事情,要不是我们一路同车,我又在你院子住了月余,恐怕你也要把我忘了。”
“你是说,我小时候也见过程商吗?”她一直以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哥哥的书房里。
但她记性没太好也是真的,大部分的孩子四五岁记事,精明一点的像她大哥,连三岁的事情都能一一道来,可是她啊,五六岁时的事情还坑坑巴巴,也不是笨,就是记性差了点。
“那么,你总记得我跟程商是在同一座山被救的吧,那山说是山,其实是个大山群,我是在第一个山头被车夫发现的,后来找到个破烂客栈,梳洗干净便跟你在一块了,隔两日经过中段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中午停下来吃干粮的时候,你说草丛里好像有人,一下就跑了过去,齐太太让你别去,你却跑得很快,大人们只好赶紧追上,那人就是程商了,原以为是死人,却没想到是活的,只是太脏太瘦,又不知道饿了多久,气若游丝,看起来不像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