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嘴一扁,装出快哭出来的样子。“师父阿姨知道我爹娘是谁吗?我要爹,我要娘,我要回家……”
一想到有可能永远回不去了,困在这医药落后的朝代,自认为坚强的关微微忍不住流出两滴心酸泪。
“乖,不哭,可怜的孩子,你爹娘他们……”静慈师太顿了一下,决定有所隐瞒。“不在了。”
“死了?”原来她是孤儿,不会有人来认亲。
心中暗暗吁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担心会露出马脚。
“是的,大洪水,你们家住在地势低洼的村子里,父亲开了间小铺子卖杂货,大水一来全冲走了,没一个活口。”这孩子是唯一的幸存者,她重伤的奶娘拚着最后一口气把她送来尼姑庵,说完令人震惊的遗言—有关她的身世,便过世。
“那我的伤是怎么来的?好痛。”应该伤得不轻,虽然看不见背部的伤口,感觉像是刀伤,挨了好长一道口子。
静慈师太面上的慈笑一窒,想了下才开口,抚了抚她瘦了些的面颊。“你攀着一截树干飘了过来,我在山脚下的河边发现你,当时你已经昏迷不醒,八成是河里飘流的尖锐物造成的。”
河里的飘流物……合理的解释,大水一冲,很多东西都留不住,锅碗瓢盆,甚至连几十斤重的柜子都会被水载着走。
“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明慧抢着回答。
“三天……”难怪她饿了。
“你之前一直发高烧,不时说着梦话,师父说你今天再醒不过来,有可能撑不过去,幸好你福气大,在我们以为你没气的时候又喘了一口大气活了过来。”当时真是吓死她了,以为师父没把人救活,她们就得为她准备一口小棺材入殓。
明慧没注意到她说话的语气不像个五岁大的小女孩,自顾自的说着,当她是同年龄的玩伴说得高兴。
她曾经死过……对了,原主不死她如何魂穿,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已重伤不治。“师父阿姨,我饿了。”
静慈师太弯眉一笑。“贫尼叫静慈,她是明慧,以后你就跟着明慧喊贫尼师父,喊明慧小师姊。”
她已跳脱三界之外,不再是红尘俗人。
“喔。”是让她当尼姑吗?
一旁的明慧兴奋的大叫,“我有小师妹了,我有小师妹了……”
惹得关微微想笑又想哭。她没想当尼姑啊!
“你以后就住在庵里,有师姊们会照顾你,贫尼出家前俗姓季,你就叫季薇薇吧,蔷薇的薇。”先将孩子的名字定下来。
“季薇薇……”是巧合吗?和她的名字发音很像,只差在草字头,而她亲妈叫季亚,一个很强悍的女汉子。
思及再也看不见教官面孔般的妈和好好先生的父亲,她关微微……不,是季薇薇心情有点低落,圆乎乎的小胖脸顿时像是失去水分的花儿,一下子就蔫了,很没精神。
见状的静慈师太以为她真饿了,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没那么烧了,可以进点清粥,便让人把一碗粳米粥拿进屋内。
“明慧,薇儿她还没法子自己吃,你就帮个手。”不能翻身肯定很难受,那般小的孩子真是遭罪。
“是的,师父。”明慧回应得很爽快。
“师父到远一点的山里看看有没有薇儿用得着的药草,可能会回得晚一些,薇儿就交给你了。”她的伤还得用些去瘀消肿的药,不然日后定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对姑娘家而言,身上有疤总是不好,难有良缘,想当年那个人就爱她一身毫无瑕疵的雪肌玉肤……啊!想远了,都过去了,该抛诸脑后。静慈师太的唇畔有一抹旁人难以发觉的苦涩。
“嗯,师父放心,我会看好小师妹的,不会让她碰到伤口。”她是个好师姊,最会照料人了。
其实明慧到清心庵还不到一年,还有乡下孩子的直爽个性,十一岁的她差不多该议亲了,可是因为眉毛旁的胎记太明显而乏人问津,加上家里穷没法替她出嫁妆,因此她的爹娘便把她送到清心庵,请静慈师太收留她。
所以庵里虽然有年纪比她小的小师父,可是入门早,论起辈分全是她的师姊,如今来了个季薇薇,她终于能过过小师姊的瘾,有个真正的小师妹陪她抄经、念经、挨骂了。
“你这皮猴儿,我看是你别闹她才是。”性情太活泼了,少有规矩的一刻。
“师父。”明慧不满的抗议。
静慈师太平静地笑了笑,走了出去。
“薇薇师妹,我是师姊,以后你要听我的,我有好吃好喝的都会分给你,我有的都可以给你,听见没……”师父一离开,明慧的小尾巴就抖起来了,当起很有分量的小师姊。
季薇薇在心里好笑。“师姊,我肚子饿了。”
第一章 女警穿成小奶娃(2)
一声“师姊”让明慧高兴地跳起来,七手八脚的端起桌上的白粥,假意吹凉了会。“来,吃小口点,不要急,不然你会呛到……哇!你的嘴巴真小,好像山里的野樱桃。”
“师姊,慢点,我还没吞下去……”这位小大姊,你也喂得太大口了,我是趴着耶!不好吞。
还有,这碗粳米粥是谁煮的,虽加了盐巴,但……
太咸了!她好想哭啊。
“你吃得真慢,平常我呼噜一口就喝完了,根本不用嚼。”她很得意地炫耀着,觉得自己比小师妹厉害。
大姊,那是猪的吃法,好歹要细嚼慢咽。“明慧师姊,你剃光了头不冷吗?”
不过,她的头形好适合光头,圆乎乎的。
“不冷,凉快极了,洗头不用皂角,清水一冲就干净了。”明慧往光头一拍,一点也不为忤。
当不当尼姑有什么关系,能吃饱就好,这是她单纯的想法。毕竟她年纪小,世面见得少,自然想得不多。
“那我为什么不用剃发?”季薇薇想着静慈师太的态度,似乎感觉得出另有隐情。静慈师太在隐瞒什么?
“对喔!你没提起我倒忘了这回事,我们这一辈是明字辈,为什么你叫季薇薇?啊!我想到了,大概是你受伤,师父想等你伤好了再找个好日子替你剃度,让你正式归入佛门。”应该是这样没错。
是吗?季薇薇深感怀疑。
京城,怀安侯府。
“为什么,为什么爹不帮关叔叔说话,任由他们一家遭奸人陷害,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侯府厅堂上,一名怒气冲冲的紫衣少年满脸涨红的怒视着高自己半个身长的父亲,一点也毫不畏惧的与父亲正四目相对,他拳头握得很紧,紧得整只手臂都有些颤抖。
他在愤怒,他在生气,他怒不可抑,黑白分明的大眼中蓄满难以置信的谴责,不愿接受所听见的事实。
“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了,马上到书房抄书,没抄一百张大字不许停。”哼!真是他的好儿子,居然为了别人家的事指责他。
“父亲没有品德又凭什么教训孩儿,关叔叔一家是无辜的,不可能做贪赃枉法的事,只要爹出面说上两句好话,至少让三司查清楚,还关叔叔一个清白。”可是父亲没有,不仅没帮上忙还置身事外,好像关家和他没半点关系。
他不能忍受父亲这样的做法,十几年的同侪交情,同在朝为官,情若知己,不时相约酌上两口,雨天里下棋,明媚天候上山赏景,登高望远共度佳节,两家人如一家人似的来往密切。
他还记得笑起来很甜、很灿烂的圆脸妹妹,总是拉着他的衣服喊他“哥哥”,很甜糯的软嗓,让人听了心窝都为之一软,忍不住想看她笑,听她带着乳音的轻唤着,“哥哥,陪薇儿玩。”
而今都不在了,一个都不在了,在他陪祖父在城外的别庄养病时,京城发生了大事,可是家里没人知会他一声,或派人送个信到庄子上,直到此事尘埃落定时他才得知消息。
一切都迟了,来不及了,望着人去楼空的关府,他心里悲愤难当,面前这是他一向敬重的爹呀!为什么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冤死而不相救?当官的一定要这般冷血、坐视不管吗!
“无不无辜不是由你来说,那是刑部查证后上奏皇上,皇上判决斩立决、家产充公,家眷一律贬为庶民,不得再以官家人自居。”都已经是平民老百姓了,哪高攀得上他们怀安侯府,他才不会自找麻烦,给侯府添乱。
“父亲不知道关叔叔的为人吗?他怎么可能涉入贪渎案,关叔叔向来正直不二,容不下贪赃枉法的事。”这分明是逼害,让一个真正的好官受人唾弃,污了名声。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秦大人在他府上搜出一尊下官孝敬的白玉观音,还有收贿的帐册和若干他自个儿也说不出来的银两。”怀安侯莫士祯语重心长的告诫儿子,“正直的人当不了官,不懂得圆滑、不懂得凡事退一步,再好的官也得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