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这词儿真好,这下子吕铎看得见、听得到,能呼吸能吃饭,就是不能说、不能动作,成天躺在床上像棵草似的,没人帮他就挪动不了。
太医跟苗氏和吕襄缘兄弟说:“王爷这辈子都不会好了,这样已是最好的状况。”
可久病床前无孝子,植物爹每天都要花大把银子买药,这……着实太坑人。
另一方面,平王府的铺子在吕襄译的推波助澜下,一间间倒了,苗氏气急败坏,可惜不管是儿子或自己都没本事经营,只好把所有的铺子全卖掉。
她认为把银子揽在身边,至少不必再往外赔。
但非常不幸地,银子刚收库,连同过去几年吕襄译帮着府里挣来的银钱,竟然在一夜之间被“盗贼”给偷了?
顿时,他们的生活陷入困境。
满府上下光靠两兄弟的月俸生活可是很艰难,吃饱没问题,但应酬不成,而过去那种奢华日子更甭提了。
这时吕襄宜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户部有个肥缺,要是能拿到那个职位,全家人就不必苦巴巴地过日子。
因此他想办法运用人脉,买通关系,问题是想买关系需要钱,平王府已经变成空壳子,拿什么买?
第十四章 后宫公主的手段(2)
这时候,苗氏突然想起自家的“招财猫”。
一部马车快快跑,跑到庄子里,把平王妃杨氏迎回府中,她企图利用杨氏让吕襄译就范,可是,怪了,吕襄译像从空气中蒸发似的,不见了。
杨氏忧心忡忡,成日吃斋念佛,担心儿子遭遇黑手,非要苗氏派人去找,惹得苗氏对她频频翻白眼。他们都没银子吃饭了,还有钱雇刺客?吕襄译能遭什么黑手。
如果苗氏晓得,这时候吕襄译正躲在离平王府不远的睿园准备会试,大概会气到吐血。
没有招财猫,生怕机会稍纵即逝,苗氏一咬牙,把下人和平王府邸给卖了,凑足一笔银子,准备给儿子换机会。
没钱,人的心里容易窝火,对待植物人的态度自然不会太好,更甭说服侍“情深义重”的老公了,只要别成天骂骂咧咧、克扣用度就阿弥陀佛。
套句余敏的话——小茉莉变成食人花,不知道吕铎如今心里作何感想?
反倒是不曾被看在眼里的嫡妻,日日服侍床前,对着他说“窝心话”,也不晓得能不能把那颗石头给焐热。
眼看父亲已经躺了两个多月,苗氏的本性如何,早该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自己参加会试、殿试,早已露了脸,吕襄宜兄弟很快就会找上门,因此这些日子里,吕襄译让余敏送到平王府的药材里,多添上几味药,再过不久,父亲应该就会清醒了。
如果这次,还没办法扳回老爹的心,他就不再指望了。
“皇姑丈,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你这贼小子,别以为朕傻,不想说的话你会在朕面前勾起话头?痛快说吧,别半遮半掩的,当自己是美人呐?”
吕襄译笑道:“皇姑丈是知道我爹的,要是身子好起来,肯定又要蹦跶了,不是当儿子的不看好自家爹爹,而是襄译孝顺呐,觉得父亲往后还是以安养为宜,要不,皇姑丈把父亲的职位赏了别人吧?”
“有你这种孝顺方式的吗?”皇帝觑了他一眼。不过……这话真贴心,果然是个纯孝的好孩了。
“襄译这不是担心父亲的身子吗?”
皇帝笑着挥挥手,道:“知道了,出去吧,朕忙着呢。”
“还有一事想告诉皇姑丈,却又怕皇姑丈觉得襄译不友爱兄长,正左右为难。”
为难个头!谁不晓得他和那两个庶兄不对头,要是能踩他们一脚,他肯定会躲起来偷乐。“别装兄友弟恭了,说吧,怎么回事?”
“听说哥哥最近忙得很呐,卖掉王府府邸,拿大把银子到处运作,这次不晓得又看上哪个位儿。”
“是吗?”皇帝淡淡一笑,道:“回去告诉你哥哥,银子不好赚,省着点花。”
这话,皇上给得明白,吕襄宜的愿望要落空啦!
吕襄译躬身一拜,转身走出御书房。
该去跟皇姑姑、皇姑祖母问个安了,她们也关心爹的身子吧。
快步绕过御花园,轻松愉快的脚步却在发现齐钰清之后变重了。
等他?不至于吧,他们的交情没那么好。
吕襄译正犹豫着要不要避开时,没想齐钰清主动迎上来。
“襄译哥哥。”
“问公主安。”
“什么公主不公主,说起来我也是襄译哥哥的表妹,真不喜欢你们总是这样生疏。”
嘟着嘴,可爱的虎牙若隐若现,吕襄译懂,她指的“你们”是他与璟睿。
她的表情娇俏可人,甜甜的笑脸会让人不自觉地放下戒心。
但她娘是谁?是万贵妃啊,一个心肠毒过蛇蝎、只生女儿还稳坐贵妃之位,害死无数年轻漂亮小嫔妃的万贵妃啊!对这种人生的女儿放下戒心,叫作自找死路。
所以他不接话,他从不小觑后宫女子的心机,何况是这位面上甜、腹肠毒,与她娘一个样儿的钰清公主,人人都当她天真良善,可她使起手段来,连皇后娘娘都要吃亏的。
见他沉默,齐钰清又道:“襄译哥哥,你和璟睿哥哥通信吗?他有没有给你回信?”
吕襄译心中一凛,却道:“战场情势一日多变,身为将军,一个不慎就是千百条性命的事儿,璟睿哪有闲情逸致与我家着往返。”
齐钰清闻言,一声娇笑,道:“我就说呢,怎么我写了那么多信,璟睿哥哥都没回复呢,原来如此啊,说不定他连看都没时间看。
“没关系,我知道他的消息就好了,父皇说,璟睿哥哥打了好几场胜仗,我就知道他是个英雄,肯定会凯旋归来。”
“多谢公主吉言。”一仗歼敌上千,璟睿打算用蚕食鲸吞法,把金兵一口一口吞掉。
“有件事,襄译哥哥知不知道?”
“不知公主所问何事?”
“等璟睿哥哥回京,父皇就要为我们两个赐婚……”她顿了顿,暗自打量吕襄译,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半点表情都不露,她暗暗骂了声老狐狸。
扬眉一笑,她又道:“可钰清烦恼着呢,璟睿哥哥身边那个小丫头,叫余敏是吧,璟睿哥哥似乎与她亲密得很,日后肯定是要跟了主子的。
“怎么办呢?钰清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谁碍着我的眼,就会忍不住想把她弄死的呀,问题是父皇发话,此次战役大捷,这丫头有功,还打算赏她一个郡主当当,这可让钰清为难死了,襄译哥哥帮我想想,这该如何是好?”
用甜美的表情,说着恶毒的话,吕襄译心底生起恶寒,这是怎样的女人?他冷冷望着她,依旧沉默。
齐钰清撅起嘴,最讨厌这种让人猜不透心思的狐狸,不过,幸好……幸好她知道,他喜欢余敏。
她跳起来,像个天真的小姑娘,扯扯他的衣袖,撒娇道:“要不,襄译哥哥帮帮钰清吧,你求皇上把余敏赐给你,只要你们成亲了,璟睿哥哥再喜欢也没用啊,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璟睿哥哥肯定是更看重你的,对不?”
她亮晶晶的眼睛盯住吕襄译,盯得他心头战鼓咚咚响起,真狠、真恶毒,想出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公主要我趁人之危?”吕襄译忍不住反唇相稽。
“说什么嘛,我这叫玉成好事,襄译哥哥不也喜欢那个丫头吗?咱们合作,各取所需,不好吗?”
吕襄译眼底冒火,非要逼他吗?
对,他弄清楚了,自己老爱欺负那条笨鱼,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喜欢,他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遗憾当时把她送出门。但他也明白,璟睿比自己更早就喜欢上傻鱼,而且那条鱼的心里眼里,只有她的爷。
所以就算再喜欢,他也无法容许自己当个小人。
看着吕襄译恼怒的神情,齐钰清不恼反笑,说道:“行了、行了,我不让襄译哥哥为难,我知道兄弟情谊很重要,不过就是个贱婢,捏死她和捏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差别?只要做得隐密些,别让璟睿哥哥知晓就好啦。”
脸上笑着,她却猛地凑上前,勾住他的手,沉声道:“十天,如果襄译哥哥不跟父皇提赐婚之事,我就亲手处理,我是个未雨绸缪的性子,绝不会把麻烦留到无法收拾。”
松开手,嫣然一笑,她退开两步,歪歪头,满脸的甜美娇憨。“襄译哥哥,等你的消息哦。”
说完,挥挥手,转身,轻跳着离开。
凝睇她的背影,一阵寒意从背后生起,这个女人……太可怕……
吕襄译快步踏进睿园,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三个月,几乎是璟睿前脚走,他后脚就搬进来。
他在璟睿的小厅里找到正在看帐本的余敏。
“世子爷来了?”
余敏放下笔,把桌面收拾好,为他沏一杯新茶,是她刚炮制的玫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