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湘很忙,因为要学习她所教导的一切,但她更忙,因为要教徒弟、要掌家、要服侍夫君,还要准备重新开张“巧手蕙心坊”,整个忙到不可开交。
为了方便她做糕点,她请匠人在府里另外造了一个她专用的灶房,并且多买了两个丫鬟,一个仆役,专门帮她做有关糕饼店的事。另外,在孔廷瑾的帮忙下,她终于找到回乡养老的宋昌民掌柜,将他聘请回京城坐镇于“巧手蕙心坊”为她效力。
经营之道固然重要,人才更重要,只要能拢络住人才心甘情愿为你效力,便可谓成功了一半。这是上辈子祖父最常对她说的。宋昌民掌柜绝对是个人才。
宋掌柜进京后立刻来拜见她,刚开始神情有些不安与拘谨严肃,见过她与她谈了一阵话之后,这才安心下来,并松口说出他同意接聘的原因。
原来宋掌柜老来得女就只有一个掌上明珠,教养得极好,年方十五未婚,本欲招婿进门,回乡之后却让地方官给看上欲强娶。让宋掌柜无法忍受的是,该淫官家中已有十余房妻妾,年纪甚至比他还大,他怎忍心?无奈民不与官斗,想斗也斗不过。正当他死心要绝望时,京城来人找上他,听闻是吏部侍郎派来的人,他当场泪流满面,直呼有救了,这才会应聘,带着妻女重回京城。
宋掌柜是个老实人,直言若非遇上女儿这档事,他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份工作,因为施家老太爷对他有大恩,即使现在施家掌权人换人做,还将他夺权罢职,但他依然不会做个忘恩负义之辈,为施家的对手效力并扯“施记”的后腿。
听完他说的话,罗蕙心只有一个感叹,那就是祖父真没看错人,也没信错人。
“我不会陷你于不义,让你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她对宋掌柜承诺道,然后又趁机问“施家与施老太爷是怎么”回事。
原来施老太爷真是为了长孙女施玲兰的遽逝而病倒,之后病情一直反反复覆没有好转,有一回强撑着身子工作竟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脚给跌断了,从此便深居于宅府之中,生意上的事全都交由儿子掌理。然后在宋掌柜被辞退前一个月,听说施老太爷已移往庄子养病,也因此他才会被逼退,因为老太爷不在京城里。
病情反复?
罗蕙心一听见这四个字,心就凉凉的,她想起了相公年少时的遭遇,又想起自己上辈子也是先因卧病在床而后死于非命的事。当初施玲香毒害她时,程氏会不知道吗?或许主使者根本就是程氏,否则凭当时年纪尚轻的施玲香一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吗?
所以,祖父的病情反复绝对不单纯!幸好她之前已有所怀疑,早已请相公帮忙寻太医暗中诊治。虽然至今尚未有结果传来,但她想没消息应该就是好消息,祖父肯定能安然无恙,否极泰来的。
大概是她在言语与神态上不经意的流露出对施老太爷的关心与敬爱,宋掌柜从一开始不太愿意与她谈论有关施家的事,到后来侃侃而谈。他对“施记”的未来充满了悲观,叹息施家后继无人,叹息施大小姐红颜薄命,更叹息现在的当家老爷是个扶不起又没主见的阿斗,百年糕饼店“施记”迟早会败在他手上。
对于宋掌柜最后一个评论,罗蕙心倒是有些不以为然,她上辈子的爹虽然没啥才干和主见,耳根子又软,但倒不至于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问题全出在枕边人程氏身上。倘若枕边人是个好的,像孔老太夫人年轻时帮夫助夫那样,“施记”早成了闻名全国的糕饼名店了,哪会变成现今这模样?
不再谈论施家人的事,他们俩针对“巧手蕙心坊”的重新开业与经营方式讨论了一整个下午,小湘也被叫来旁听学习。
宋掌柜是个真正的人才,能干得不得了,罗蕙心非常的尊重他的意见,也对他非常的信任,因而两人可以说是合作愉快,合作无间。
“巧手蕙心坊”重新开张之后,有了宋掌柜的坐镇,罗蕙心的手艺和吏部侍郎夫人的名声,生意一下子就火红了起来,根本没有她所担心客源流失的问题。
相反的,因为生意太好,店里的糕饼点心根本供不应求,罗蕙心只好接受宋掌柜的建议另聘了两名糕点师傅帮衬她。这么一来,她原本想在府内做糕点,等糕点做好了再送到店里出售,尽量不到外头抛头露面的算盘就只能作废了。另外作坊也得另寻,店里的空间根本不够四位糕点师同时使用。
总而言之,罗蕙心忙得不可开交,府内的事,府外的事;一会儿接见这个人,一会儿接见那个人;一会儿忙进,一会忙出,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就连府上的门房都忍不住叹息道:“夫人进门后,我连眯个眼、打个吨的时间都没了,忙啊。”
丫鬟云彩从外头走了进来,来到罗蕙心身边恭敬的禀报道:“夫人,刚刚主家那边刚才派人来传话,说老太夫人要见您,请您过去青岚院一趟。”
罗蕙心身边暂时只有四个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云彩和云虹,两个三等丫鬟春桃和春兰,一等大丫鬟从缺中。两个二等丫鬟是她的陪嫁,在她与孔廷瑾成亲前一个月才从牙婆子那里买来的,由她亲自教导了一个月,挺伶俐的,还算合用。两个三等丫鬟是府中之人,春桃原就是太夫人送来服侍爷的,无条件续用,春兰则是从下面提上来的,至今为止都还算不错。
闻言,罗蕙心写字写到一半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才慢慢地将那个字写完,开口道:“知道了。”
见夫人没有其它吩咐,云彩安静地躬身退了下去。
罗蕙心动也不动的蹙眉看着刚写完的那个字,挑剔的目光停在刚才笔下停顿的那一处,看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将那张字给揉了。
“怎么把字给揉了呢?写得不好吗?让我看看。”孔廷瑾的声音突然从书房门口处响起。
她转头看去,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还不到退衙的时间啊。
孔廷瑾走到她身边,从手里接过被她揉了的宣纸,一边将其摊开来看,一边回答她的问话,“身子有些不舒服,左右无事便早退了。”
“哪儿不舒服?”罗蕙心担忧的看着他,随即着急的转身道:“我唤人去请大夫。”
“不用,已经请太医看过了。”他拦住她说。
“太医怎么说?”她迅速回过头来,紧盯着他问道。
“只是有些受凉,吃两帖药休息个一两天就没事了。别担心。”他微笑的对她说,然后转头看她刚才所写的字,一眼便看见问题所在。“最后这个字是怎么一回事?怎会在不该停顿的地方停顿了一下?”他问她。这种低级的错误只有刚学习字的人会发生吧?
“刚被打扰了一下。”她苦笑道。
“怎么了?府中有哪个奴婢不长眼敢打扰你的?”孔廷瑾沉脸问。
“不关丫鬟的事。”罗蕙心叹息的摇头道。“我得过去主家一趟。你身子不舒服,先回房歇着,我一儿就回来。”
“你要过去那边做什么?”孔廷瑾蹙眉问道。
“太夫人刚派人过来说要见我。”
“为了什么事?”
“不确定。不过我想大概与近来外传我“不安于室”的作为有关吧。”罗蕙心叹息的说。
“胡说八道!这种话能乱讲吗?”孔廷瑾生气的瞪眼斥道。
他的反应让罗蕙心的心情整个变好,忍不住对他做了个鬼脸,微笑道:“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外头传的。”
“你还笑得出来?”孔廷瑾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其实那些流言很早以前便已传进他耳里,他知道那都是有心人士所为,所以才不予理会,怎知结果却愈演愈烈,令他好生懊悔当初传言刚起时没用雷霆手段将其扼止,现在当真是后悔莫及。
“因为我很开心。”她看着他笑咪咪的说。
“开心什么?遇到这种事你还开心得起来?”他皱眉道,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开心你相信我,开心你对我没有一丝怀疑。”她笑容满面的解答。
“傻话!”他不悦的瞪眼训斥她道:“你是我的夫人,我不相信你,难道要去相信那些别有居心的外人的胡说八道不成?”更何况她所做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事前未说的,事后也一定会告诉他,他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是,相公说的对,娘子我知错了。”她笑咪咪的认错道。
“你啊……”孔廷瑾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对于她的冷静与胸襟实在是有些甘拜下风与佩服,还有些骄傲。因为如此坚强能干又与众不同的她是他的妻子。“走吧,我陪你一起去见祖母。”他说。
“你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