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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燕国使节到。”福盛停步朗声喊道。

  嬴政略抬眼,摆了摆手,身后两名宫人一个上前引荆轲入席,另一个则是走到殿外催促着御膳房上菜。

  “在这儿待了几天可还习惯?”嬴政收起矮几上的竹简抬眼问。

  “宾至如归。”荆轲不卑不亢的回道。

  她说的可是实话,这几天她吃的是山珍海味,睡的是锦衾绣褥,守门的侍卫比她家乡的狗还好使,对一个暗杀失败的刺客来说,嬴政招待的规格没得挑剔。

  “果真如此。”嬴政啐了声。

  “嗯?”听出他话中的鄙夷,她正要追问,宫人已经逐一上菜。

  第2章(1)

  荆轲坐在下位,和嬴政相距约莫两张矮几的距离,身旁各有两名宫人帮着布菜斟酒,在她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若想刺杀嬴政难度颇高。

  听说嬴政文武全才,但没正式交手过,难辨外头所言真假,要是两人之间能够至少缩短到一个矮几的距离,也许她有机会能以格斗技先卸下他的关节,将他活擒。

  她正思忖着,突觉一道热烈的注视,抬眼望去,就见他正一脸痴醉的看着自己,教她内心的杀气更加猛烈。

  这人是怎样?先是语气充满鄙夷,现下又用目光调戏她,简直是找死!

  一会儿嬴政屏退了宫人,殿里只剩两人对坐,他才慢条斯理地道:“又在想该怎么杀了寡人?”

  “大王想多了。”她是傻了才会承认。

  荆轲没好气地扒着饭,发觉这菜色和她在庆平阁里吃的差不多,也许该说她在庆平阁里的伙食实在是好得吓人,不过她餐餐顿顿都没残肴,实是节俭成性看不惯浪费,再者既然被押在这儿,逃不出生天,她宁可当个饱鬼上路。

  “你就不怕寡人在饭菜里下毒?”瞧他吃得豪爽,跟那群以礼为尊的作戏鬼相较,令人感到舒坦得多了。

  “要下毒也犯不着等到今日。”况且想杀她也不需要使毒,浪费,要是嫌毒药太多无处放,他倒是可以自己多吃一点。

  “那倒是。”瞧瞧这豪迈不羁的气焰,荣辱不惊的气慨,简直把他那票臣子给活生生地压进黄土里了,一个个丢人现眼的货色,他眉一皱就跪,他唇一勾就高喊恕罪,一个个像是软骨头,丢尽他的脸,他却还得负责善后,想起来就一肚子火。

  荆轲没搭理他,表面上专心一致地用膳,暗地里却想着待会要怎么逼近他,又该如何下手,从哪一处擒拿。

  她的不理会嬴政压根不以为意。他就欣赏他这股傲气,在他面前不逢迎拍马,也不求饶恕罪,三不五时还有腾腾杀气从那浓睫底下迸射而出,更是下饭。也不知道是吃得太快还是接受的目光太烈,教嬴政不禁微眯起眼,拍了拍胸口,安抚稍稍悸动的心。

  “大王有恙?”荆轲侧眼睨去。难不成他有心疾?从没听说过,但这是个机会。“在下略懂医,可以替大王切脉。”说完,她展颜露笑,免费大放送墨家门人谓为最惊心动魄的笑。

  他的笑彷似寒雪腊梅正逢春,褪去冰霜乍然盛放,他几乎可以瞧见他背后花团锦簇的荣景了,嬴政不禁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又是同样鄙夷的口吻,教荆轲微眯起眼,咻的一下收起所有笑容,她沉声问道:“大王何出此言?”

  嬴政摇了摇头,突然反问:“荆轲,庆平阁的膳食是否与这席上差不了太多?”

  “那又如何?”

  “那全是守在庆平阁外的侍卫进御膳房,强迫厨子替你备的膳食。”

  “所以你要将那些人处死?”她没感到半丝意外,因为这种事,以往同门师兄弟都会抢着替她做,她也习惯了,只不过师兄弟们会交换条件,央求她别对外人这般笑,更不准她让人察觉是女儿身。

  她都无所谓,横竖在各国间游走,自是扮成男装较方便,再者她也喜欢当个男人,厌恶他人只看得见她的容貌,无视她的才学。庆幸的是,她的个头高,不笑时表情又显得阴沉,多年来从没被人识破,偏偏被高渐离害得让燕太子丹发觉,开始了这一连串的恶梦。

  要是真死在这里,她是无所谓,就怕连累身边人,让嬴政再添几笔暴虐实证。

  “没有,一个个都还活蹦乱跳着。”

  荆轲回神望去,脱口道:“早晚要赐死的吧。”

  “不会。”嬴政眉头微攒。

  “是吗?”她很不客气地质问。

  “寡人没事杀他们做什么?”别才来几天就染上了那群渣鬼的渣病成不成?怎么他说的话都没人信,他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君王了。

  “那你又是为何杀了蒙嘉?”

  想起那桩悲剧,嬴政一整个悲从中来。

  一群妄想揣测君心的笨蛋,偏偏正道不走,爱走旁门左道,以为当他说不就是要,当他说要就是不,明明该留却没留成的数条人命,害他白白添了恶名,直到现在他还真不知道得找谁洗刷冤屈。

  “我明白了。”嗯,意思是要用那几条人命逼她就范?可以,她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就这样。

  “你明白什么?”嬴政满肚子委屈化为滔天怒火,踹几站起。

  他当了十几年的嬴政,当得他火冒得岂止三丈!啥事都要他自个儿动手,不管是内政外政,甚至是调军粮引战火,派兵遣将乃至于操兵列阵……有没有搞错,他也只是一个人,就算他再怎么热爱这份工作,也不能把所有事都丢给他,然后还让他背了个大黑锅。

  天底下有没有这么倒霉的事来着?他只是来找队友,不是来做牛做马的!

  荆轲毫不在意他的怒气,反倒认为机不可失,人跟着站起,慢慢缩小两人的距离,准备将他一击毙命。

  未料,嬴政自己送上门来,冲到她面前,一把扣住她的肩头用力摇晃。“寡人可是在为你担忧,你到底懂不懂?!”

  她见机不可失,立即借力使力地将他抛摔—— 碰的一声,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压在她身上的他。

  缠、擒、抱、扯……不管是哪一招竟撼动不了他半分,他压根没使力,只是压在她身上,逼着她非得正视那双灿若子夜的黑眸。

  真要论,嬴政十分俊美,刀裁的浓眉底下嵌着星子般的深邃黑眸,与生俱来的霸王气势更是替他深刻的五官加分不少,让他哪怕噙着笑也拂不去那股压倒性的威仪。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所向披靡的格斗技怎么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混帐,难道非得等献身时才有机会再动手?

  “瞧,寡人这般压着你,你就动弹不得了,遑论是寡人精挑细选的侍卫?他们对你要有非分之想,你该如何是好?”

  “嗄?”荆轲一时间有些懵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难道不知道?”他的面貌姣好,宜男宜女之相,但可怕在他展笑的瞬间,腊雪尽融,也莫怪那群虎背熊腰的侍卫们春心荡漾。

  他倒是免疫了,毕竟在仙境待了千年,什么货色他没瞧过,这么点姿色,他还没看在眼里,顶多是觉得赏心悦目就是。

  “大王是怕那些侍卫先沾染了我?”他的意思是,不能允许旁人觊觎他的东西?他是嬴政耶,谁敢抢呀!

  “虽说男人跟男人……但寡人还是认为这事得要两情相悦才成。”这人间男女的事他也不是不懂,男人间也是听闻过的,可问题是这种事怎能单方面压迫?“你道那几个家伙要不是看上你,又怎会对你这般献殷勤,你好歹也有点戒心。”

  荆轲算得上是他看得上眼的人,怎能让那群其貌不扬的大猴子们给糟蹋了?至少在他的地盘上,他得尽点地主之谊,稍稍提点。

  荆轲眨动长睫,眉头微微蹙起。

  她这阵子应该是吃饱睡足,脑袋再清明不过,但她怎么觉得他的这席话,她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凑成一长串却教她费疑猜了?

  他要她有点戒心,因为侍卫恐会对她出手,而出手与接手的两造都是男人……换言之,在他眼里,她是个男人,哪怕她长发披落,他也认定她是个男人,把她当成男人对待,而且还提点她防备?

  荆轲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她最渴望的是有人可以无视她的容貌,把她当成男人看待,可以促膝长谈,可以无视男女之防,但至今无人能做到,偏偏这个恶名满天下的嬴政却这般待她……

  “可有压疼你?”

  她抬眼,就见他朝自己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拉起身,还亲自掸了掸她的衣裳,哪有什么暴虐之气。

  “寡人心底有主意了,你就尽管在这儿待下,寡人不会伤害你,更不会放任他人伤害你。”瞧瞧他,简直是蒲柳之姿,方才一压,他才发觉他比外表要来得纤瘦许多,如此丽人有此胆量,他欣赏都来不及了,绝不可能让人伤他半分。

  闻言,荆轲的脑袋又糊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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