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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颜亦岚坐上马车,车内只有自己和兄长也就露出本性,不客气的说:“不就是那过河拆桥、不留情面的杨府一门。”

  颜希肃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人心险恶,这世上过河拆桥的可不只杨府一门。

  他将画还给颜亦岚,见她立刻兴匆匆的接过,看着她的笑,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颜亦岚不解的侧着头看他。

  颜希肃勾了下唇角,柔声道:“太子说过几日召我和未来的状元妹婿喝几杯。”

  颜亦岚想也知道是为了她的亲事,从小大哥就与太子和几位年纪相仿的皇子一起读书长大,纵使现在被贬官,但多年来的情谊还在,若是太子出面,就算李儒新想要毁婚,该也没那个胆子。

  她低头看画,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快些,“太子身子好些了吗?”

  皇上迷恋长生不老之术,荒了朝政,身为储君的太子原该这个时候出面稳住大局,偏偏他的身子这些年一直不见好转,虽有皇后和其母家帮着,别的皇子还是免不了多了别的心思,朝廷表面看似平和,实则暗潮汹涌。

  “还行。”颜希肃说。在京城的日子,自己还能进宫去探探,离京之后,只怕纵使再挂心,想要见上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哥,太子病着,就别烦他了。”

  颜希肃语气坚定,“这一切全是为了你好。”

  为她好?真是为她好吗?

  颜亦岚在心中无奈的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低头看着画。这画中美景就像千佛寺外那片悬崖往外看的景致,天高水长,在一片寒冬苍茫中,远方山崖上的几枝冬梅傲立,现出一线生机。

  她露出一抹笑,是啊!再难都有一丝生机,这世上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温暖的房里,空气中飘散着安神香气,炭火上铁壶里水沸的声音伴着算盘珠子被快速拨动的声音传来。

  算帐的人低着头,露出雪白的颈子,晶莹柔滑,一张天仙般的容貌白里透红,在烛火照射下,朦胧间透着一丝雌雄莫辨的美感。

  那修长白皙拨动着算盘的手指倏地一停。

  “不要脸的人见多了,但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见。”说话的声音低沉好听,但口气却满是不屑。

  他很美,却不是个女人,而是个男人。

  “怎么?”于乐柏斜躺在一旁太师椅上假寐,脸色有点苍白,他闭着眼,气若游丝的问:“有人倒了悦客来的帐吗?”

  “说什么笑话,我叶当家是何许人,谁敢占我便宜,”叶初云那张星月难敌的俊脸露出讥讽神色,继续拨动着算盘,“是想到今天上房来了些客人,恰巧经过门外时,听到了些话。”

  恰巧经过?以今时今地叶初云这个悦客来大当家的身分,根本不需要招呼客人,所谓的“恰巧”,分明就是存有许多的故意——

  “舅舅实在该改改偷听的恶习。”

  拨算盘的声音一顿,美得教人赞叹的五官一凝,速度很快的将桌上一本已经看完的账本往于乐柏的身上一丢,“什么偷听?死小子,我花了大笔银子让人教你四书五经,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话吗?”

  “那就听壁脚吧!”于乐柏很从善如流。

  “那还不是一样,”要不是真怕他伤了,叶初云的金算盘就要丢过去了,“也不想想你跑去千佛寺,一待就是一年,明明也不是山高水远,却连回来看我这个伟大如天的舅父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没心没肺的,我养只母鸡都比养你来得强,至少养着母鸡还会下蛋,你呢?除了败我的家,拿钱去供佛寺、救济穷苦人家之外,你还会做什么?你若再不把我当一回事,我早晚把你扫地出门!”

  “是的,舅舅。”于乐柏嘴上恭敬,但心里压根就没将叶初云的话给放在心上,他拿起身上的账本,“拿去,你的命根子。”

  叶初云啐了一声,用力的拿过账本,虽然嘴巴不留情,但是看着于乐柏时,眼底有着一丝爱怜。

  这小子长得还真有几分像他死去的姊姊,他姊姊可是他所见过容貌最美、心最善良的姑娘。

  想他还未出生时爹就死了,未满三岁时娘亲也跟着去了,所以他打小就被说是克父克母的扫把星,没人想养他,只有美女姊姊从不嫌弃,背着他干活,日子虽然辛苦,但还过得下去,谁知老天不长眼让甘州来了场干旱,草木不长,爹娘留下来的那块小得可怜的地,怎么也种不出东西。

  他们两姊弟有一顿没一顿的挨着,眼看就要熬不下去了,某一日朝廷派来了个大官,说是兵部的将军大人,带来了一车又一车的稻谷和干货,姊姊立刻带着他去领粮食。

  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姊姊早就打定主意此生不嫁,一心只想拉拔他长大,期望他能够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光宗耀祖,不再令人瞧不起。

  只是姊姊长得像天仙,就算再想安分的过日子,老天也不放过她。

  她被那个将军的嫡子看上,但姊姊的出身低下,别说是妻子,连当个姨娘都不够格,偏偏那个大少爷却要死要活的硬要迎姊姊进门,进门之后却只能给她一个比丫鬟再高一点点的小妾名分。

  美若天仙的姊姊,身分委屈不说,最后还因后院的内斗而赔上一条命,姊姊死的那一年他九岁,而于乐柏也还不过是个不到四足岁的孩子……

  于乐柏注意到叶初云目光看着账本,但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忍不住扬了下嘴角,开口道:“舅舅这字错了,你字迹潦草不说,错别字也多,实在该多念些书。”

  “臭小子。”叶初云回过神,不客气的一脚踢了过去。“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

  于乐柏眼捷手快的闪过,得意一笑。

  虽然已是多年过去,但叶初云永远记得两人被赶出府的那一夜。

  那一夜大雪纷飞,他背着为了救他而挡了正室一鞭子的于乐柏,艰难孤独的走在空无一人的暗黑街道。

  背上的小子时睡时醒,那时的他真怕极了这小子就这么永远闭上眼,跟姊姊一样去了。正当前途茫茫时,因发烧而迷迷糊糊的于乐柏拿出一支红宝花钿,那是姊姊最喜爱的一支花钿,却因为正房嫡女一句“想要”,姊姊纵使不舍,也得笑着乖乖双手奉上。

  他这才知道于乐柏在被丢出府时,突然扑上前,狠狠的往那向来狗眼看人低的正房嫡女脖子上咬了一口是为何,虽说小小年纪,却是死命的咬住不放,恨不得将正房宝贝千金的肉给咬下一块,一时之间乱成一团,于乐柏还被狠赏了一巴掌,他当时还以为于乐柏是因为想要报这些年被这个正房嫡女欺负的仇,原来他的目的是要拔下她头上的花钿。

  当年在那寒冷的夜晚中,花钿上那一抹让月光照得晶亮的光彩,是他此生所见最美丽的光亮。

  虽然不舍,但之后也多亏了那支花钿,才能让他换了不少银子,找了大夫医治于乐柏,数日后两人来到烟花京城,他便进了悦客来当店小二。

  这些年来,只要他有得吃,也少不了于乐柏的一碗饭,两个人相依为命直到如今。

  他没忘记美女姊姊的愿望,他改要自己的外甥有个功名,不再让人瞧不起,只是这些年来他的日子好过了,一颗心却莫名的越来越感到空虚,渐渐忘了一开始的初衷……

  叶初云眉头一皱,这小子虽然常惹他生气,身上却有股不容轻视的气势,就像一个出生显赫的官家子弟,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只不过是个被丢弃的庶子……

  此时,尤金上前,送上一碗墨黑的苦药,于乐柏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的直接一口喝完,他的胃还是有些闷闷的发疼着。

  他胃痛的毛病是因为跟着叶初云被赶出府的那段苦日子受的损害,从小落下的病根,寻遍名医也无法根治,于是就这么拖着。

  想起过去,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于乐柏闭上眼,索性不想了,他轻声说道:“舅舅究竟是听到了什么话,让你这么心生不平?”

  “还不就是那个李儒新。”收拾杂乱的思绪,叶初云气愤的说。

  这个名字于乐柏并不陌生,三年多前的科举,要不是当时他的身子不适,病得连床都下不了,那年的新科状元未必是李儒新。

  印象中这个状元郎长得俊俏且风度翩翩,这些年来在京城里益发出尽风头,尤其近来备受皇上喜爱,走到哪里自然难掩其锋芒。

  而和状元名头擦身而过的自己,虽然是窝在千佛寺里过着清净日子,却从不觉得有一丝不快,直到今日他知道了原来李儒新是颜亦岚的未婚夫婿……

  想起她风风火火冲向他,以为他要寻短而舍身相救,却硬生生撞伤他的脚的事,他的嘴角几乎忍不住要勾起。

  于乐柏闭着眼没有露出半点心思,一开口依然云淡风轻样,“舅舅,你别因人家是状元郎就处处针对他,纵使当年我身子健朗,文采未必真能胜过他,状元之名未必非我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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