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蒜,我只闻到很浓的脂粉味,这位红脸姊姊,你打翻了胭脂水粉吗?这味道浓得呛人。”她拿着只绣了朵半开荷花的素面帕子在鼻子前一挥,好像受不了浓呛的气味。
“你得罪我还敢反讽,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作对?”她今天不出这口气不行。
和齐府的财富一比,方家就真的不算什么,他们虽然有钱,却是小虾米中的大鱼,有点小势力,可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可是傍着齐府这座靠山,又有方氏私底下的撑腰,在众所宠爱下长大的方玉蝉就养成娇蛮的个性,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齐府就是她家的,就算闯下大祸也有人收拾,完全是肆无忌惮,仗着齐府的势,摆足高人一等的架子。
“你才是哪来的胆子,竟敢对典史大人的千金大呼小叫,民不与官斗,你一个平头百姓也敢在官家小姐面前叫嚣,真以为自己长脸了吗?”春芽气势汹汹的往前一站。
典史再小也是官儿,和平民百姓比起来,那可是遥远而不可及的。
被人当众甩脸子,方玉蝉的脸色憋屈的发紫。“典……典史了不起呀,你能以官压民吗?”
“是没什么了不起,但要以无中生有的小罪名,捉你去关大牢却是不成问题,人呀,是不能比较的,一比较就伤心了。”苏轻怜嘴里说着劝慰人的话,可句句戳人心窝。
“你……你……”方玉蝉很想回嘴让她难看,可是想到对方有个当官的爹,那念头就熄了。
“你什么你,原来你有口吃,邻里乡亲的,我也不为难你,我看你那些箱笼还要搬一会儿,那并排的马车就先驶到一旁停放,别挡了人家的出入。”蛮横的占道惹人怨。
“我偏不,我为什么要让道?你要看不惯就闭嘴,我也就一些首饰、衣服。”她有些炫耀的说道。
看她自认为扳回一城的张狂样,好笑的苏轻怜神情轻懒地吃着夏笙剥好皮、去了籽的葡萄,嘴角噙着笑。
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小丫头罢了,理她干什么,现在不知收敛,以后有她受的了,齐府的亲戚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你们在吵什么,一大群人围在门口还让不让进出?这齐府可不是庙口,由着你们喧哗吵闹。”代主子出言的二条严词厉色,架势十足,一摆起脸来像个威风的小管事。
一瞧见站在小厮后头的挺拔身影,先前耍横骄矜的方玉蝉脸色变得极快,娇娇柔柔地像受了委屈的贤良姑娘,矫柔作态的挤出两滴眼泪,“表哥,我被人欺负了,你要为我做主……”
第七章 人是不能比较的(2)
方玉蝉错愕地看着与她错身而过的表哥,那两滴眼泪欲滴不滴的挂着,她羞恼他的不识趣,但更多的是怨慰,气他居然不给她面子,视若无睹地从她身旁走过,但是更令人气愤的事还在后头。
冷着脸的齐正藤对方玉蝉不理不睬、神色冷漠,可是面对苏轻怜却是另一张脸,不仅软言温语的,还百般讨好,一张笑脸如春天的花盛开般灿烂多姿,令人迷眩。
“小小,你要出门?”看她这身简单的打扮,去的地方必定不近,行走上多有不便。
“被人堵住了。”她娟秀的下巴一努。
“你等着,我来赶。”齐正藤朝小厮打了个手势。
意会的二条有模有样的赶起人,将挡路的马车赶到旁边。
“表哥,那是方家的马车,车上还有我的东西。”方玉蝉气得直跺脚,拦着不让人动。
齐正藤听若未闻,当她是吵杂的麻雀,对着苏轻怜问道:“小小,你要去哪里,人手带足了吗?”
“出城。”她想出城去走走。
“虽然县城近来平静,并无猖狂盗匪,可是在没人陪伴的情况下还是不宜单身出游。”匪徒不一定有,但谁知会不会遇上登徒子或采花贼,她出落得像朵花似的,娉婷生姿,容易遭人觊觎。
“听起来有人在自荐做护花使者。”她轻笑着睐了他一眼。
齐正藤心中的一根弦被她的眼波轻轻拨动,震荡不已。“唉,舍我其谁呢,谁叫我刚好撞上。”
“啐,还装委屈了,能让你随行是你的荣幸,我可是典史大人的千金,可不是小老百姓。”她故作张狂的说道。
“是是是……苏大人的千金小的不敢开罪,小姐请上马车,由小的一路护送。”她爱玩就陪她玩吧,齐正藤的眼里有宠溺,黑眸深处映着一抹清灵倩影。
她忍笑,把下巴抬高。“齐府的少爷是吧?我会跟我爹提一提你,若有跑腿的活不会忘了你的。”
还真玩上瘾了,“是,小的齐府老二,小姐别弄错人了。”
一上了马车,苏轻怜忍不住捂嘴闷笑,在人前扮生疏他们不是没做过,但顶多装互不相识,从没有像这次这么好玩。
“表哥,你要去哪里,我才刚来……你要陪陪我。”方玉蝉拉住正要上马的齐正藤,面色胀红。
“我要去哪里,需要向你报备吗?”他挥开她拉着衣服的手,神情漠然的跨上马鞍。
“可我是客人。”他怎么能弃她于不顾。
“是我请你来做客的吗?”他说得气人。
“你……”她气闷地想给他一巴掌。
“离我的马远一点,踩伤了概不负责。”他一拉马缰,马声嘶嘶的扬起脖子。
马车驶远,坐在马上的儿郎尾随其后,跟着走远。
“不过是个破相的,要不是姑姑极力撮合,我才看不上他。”
“嘘!姑娘,轻声,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口,这攸关姑娘的终身大事。”竟蔻在一旁提醒。
方玉蝉忿然,却也噤了声,让下人把东西快快抬进齐府,自己在丫头们的簇拥下进了门。
出了城,向北走了约二十里,在湛蓝的晴空下,满是砂土飞扬的道路像蒙上一层水雾,反照出刺眼的日头。
绕过小路又往西走了约五里路,入目一片郁绿,几棵高大的树木挡住阳光,带来一丝丝凉意。微风轻送,让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出了林子,远眺是一块杂草丛生的山坡地,颇有高度,行走的路被杂草淹没,到处是芒草和蔓藤,其中隐隐可见几棵结果稀疏的果树,很是寂寥地与野草共生。
“这里是我爹当年分家,我小叔分得的果园,当时的果树收获甚丰,我小叔看中现成的利益不肯松手,我爹看在自家兄弟的分上不与他争,便让给他了。”爹他退让了很多,为了儿女的将来,他把吃亏当磨练。
“怎么会荒芜成这样?”放眼望去,除了杂草还是杂草,荒废地了无人烟,只有兔子、松鼠穿梭其中。
“这几年,我小叔一心放在铺子上的经营,对果园就不太上心,前年和果园管事因理念不同吵了一架,管事一气之下就走人了……”
小叔以为只是果树而已,放着也会自己开花结果,根本不需要人来管理,时候一到派人来采收就是,他还能省下一笔银子另做他用,既省事又不用听人在耳边唠叨。
谁知那一年特别炎热,虽不到无水可用的地步但也几乎快热死了,疏于看顾的果树因无人浇水而枯死了一大半,另一小半也蔫蔫地,开了花却结不成果,有也是小小的一颗,和以往丰硕的果实不能相提并论。
小叔见状气得破口大骂,原本想请人重新整理一番,可是一听到树苗的价格和整地的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且还要等果树长成才能采果,起码要两、三年后才能回收成本,当下便打了退堂鼓,决定废园。
“你看这里的地势不错,土壤也很肥沃,废弃了非常可惜,既然它曾经结出硕大的果子,表示适合栽种,我费心弄个几年也能成气候。”她想要自己的果园很久了,果子成熟了还能酿水果酒、水果醋,做果酱。
她想起酸酸的苹果醋,糜烂成糊的梨酱,还有桃子酒、杏酒,李子酿的蜜饯和酸梅、酒酿青果……
“所以你想买?”齐正藤听出了她的意思。
苏轻怜轻耸双肩。“不是每个人都有经商的才能,我小叔的心太大,想要的东西太多,可是又太过急躁,不够稳定,他把全部的身家投注在铺子里,以为能大发利市,谁知道一本万利成了赔本生意。”
这就是她只想买田置地而不开铺子的主因,因为变量太多了,不光投入的心血能不能回收是个问题,还要防地方上的势力介入,同行间的嫉妒和陷害,红眼者的心机与算计,还有进货、出货的通路……林林总总的烦心事可不少。
她自认没有做生意的天分,也懒得与人交际,应付形形色色的客人,还得稳住店里掌柜和伙计的心,让他们没有二心、任劳任怨的为铺子打拼,这些太费心了,她做不来。
种田就简单多了,只要不遭遇天灾人祸,地一整好就播种,种子长大就施点肥,除除草、捉捉虫子,一季一季的收成是可以期待的,有米有粮就丰衣足食,不用求他人,不需要和人斗智,争权夺利拚个你死我活,人的一生很短暂,她不想重活一世又为这些事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