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风从地上爬起来,本就是一身泥,现在更加狼狈,五皇子熙明拍手大笑,指着他的鼻子说:“好笨、好笨,和他那条狗一样笨!”
熙明说的是父皇送给娘的哈巴狗,叫做圆圆,毛茸茸的相当可爱,熙风搬到栖凤宫的第一天,熙明就把狗给抢走,但圆圆聪明,总有法子逃回熙风身边,一次两次,惹毛了熙明,他竟把圆圆给架在火堆上烤。
熙风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几乎断气,熙风看见它眼里流下泪水,他也跟着哭了。
此时熙风依旧笑得欢,动手掸去身上灰尘时,还喃喃自语道:“可得弄干净,要不,回头玥母妃会生气的。”
“你还笑,我说你笨,可不是说你聪明。”熙明不爽,又踢熙风一腿子。
“五弟有什么资格说四弟啊,今儿个早上,是谁被师傅打十下手板?”
大皇子熙棠和三皇子熙庆不知道打哪儿钻出来的,他们双手横胸,挡在熙明、熙风和熙华面前。
熙棠、熙庆身子壮硕,虎头虎脑的,一个可抵两个,他们并肩往路中间一站,谁都过不去。
“五弟是被师傅打手板,可三弟不也没交大字,被师傅罚站在门口听课。不知道是三弟太忙,没空写大字,还是三弟根本认不得几个大字?”
熙华冷笑反驳,齐熙庆的脑子里装屎,怎么教都教不来,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
“你敢这样对我说话?是玥贵妃教导的吗?看来玥贵妃得好好学学规矩。”在熙庆眼里,除自己的母后以外,宫中其它女人都是父皇暖床的玩意儿,不值一哂。
这话听在熙华、熙明耳里,一口气吞不下去。
熙华冷笑道:“三弟的规矩学得可够扎实的,敢问三弟,哪条规矩说皇子可以批评长辈?”
“长辈?我还真不晓得哪家嫡子会把小妾当成长辈。”熙庆眼睛一横,满脸鄙夷地看着“庶子”。
熙华、熙明被气得抡起拳头上前一步。
熙棠心想,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事情要真闹大,父皇那里谁都得吃板子,于是轻视的嘴脸更甚,帮着弟弟说话。“怎么,人多势众,想打架吗?”
“打就打,怕你们哦。”熙明气不过了,大喊一声。
“好啊,来啊,打呀,我就不信你们敢动手。”熙庆两手叉腰,他一样算准对方不过随口说说。
“天底下还没我不敢做的事,让我杀人,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熙华吹嘘吹大了,惹得熙风低头想笑。
“就凭你们几只软脚虾?”熙庆冷哼。
“打就打,怕什么?我们有三个,你们才两个。”熙明一把牵过熙风,往己方凑数。
说到这里,都只是在撂狠话,没人敢当真动手,双方都有顾忌,害怕事情闹到父皇、皇后那里,谁都躲不开一顿罚。
熙风静静地审视四人,禁不住心底一阵冷笑,皇后想争、玥贵妃也想争,人人都想把儿子推上东宫当太子,可怎么就不掂掂自家儿子有几分本事,没那么大的头,戴得起那么大的冠?
既然双方都只出一张嘴,就让他来射第一箭吧!
熙风挺身,站在熙明、熙华身前,怒指他们说道:“你们别仗势欺人,皇后娘娘有什么了不起,父皇明明就比较喜欢我们贵妃娘娘。”
这话可以私底下想,万万不可以在明面上说,但由一个傻子嘴巴里讲出来又不同了,连傻子都认定的,那就是事实了。
被熙风一说,熙明、熙华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又硬了几分。
“你这个傻子居然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很好,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嫡子、什么叫庶子!”熙庆气极的道。
“咱们都是皇子,只分傻子跟不傻子。”熙风说话同时,手里的小石头往熙棠身上一丢。
战争本就一触即发,熙风那颗石头成为导火线,转眼两方真打了起来。
你捶我一下、我踢你一脚,越打越激烈,熙风略略估一下情势,冲上前抱住熙明,把自己的右脸往熙棠拳头底下塞,然后又护起熙华,于是左脸又挨熙庆一下。
东挨西挨,要不了多久他脸上就挂了彩,这时总算有太监宫女经过,大伙儿合力拦下几个皇子。
皇后和玥贵妃得知此事,两方都想尽办法把事情化小,当成兄弟之间的“游戏”,不愿往上头闹。
但这个小事件加深了皇后和玥贵妃之间的矛盾,同时也让玥贵妃对熙风彻底放下戒心,把熙风当成己方阵营人马,熙华、熙明也不再常常欺负他。
熙风脸上的青紫将近半个月才渐渐好转,两个月后,他屋里多了一只哈巴狗,刚出生不久,还没断奶,这是玥贵妃在向他示好,所以他笑咪咪地抱着小狗,向玥贵妃千恩万谢、感激不已,还把小狗分给熙明玩。
总之,这场争端让熙风的性命无虞,也让玥贵妃不再把他当成对手。
只是一小步,但他已经做到,他做到母亲临终遗言——无论如何,活下去。
他心里明白,接下来的路还很远,他必须笃定地、慢慢地走,走得沉稳,走得小心,待那天到来……
嘴角冷然笑意扬起。
第2章(1)
十五岁那年,熙风出宫建府,除了皇后娘娘和玥贵妃给的人之外,熙风只带走余安。
五年,足够让熙风确定余安对自己的真心,而余安也对熙风推心置腹,把那年在冷宫外面听见的对话以及教导熙风武功的目的说了。
余安用写的跟他说:“我本是褚敬峰麾下的小兵,无意间得罪他,褚敬峰不用军棍惩罚,却将我绑在马后,要活活将我给拖死。
“此事被安将军知道,当时的褚敬峰只是安将军手下的小将,却仗着父亲的名号在军中形成势力,处处对安将军挑衅。
“看在褚家分上,安将军如果够聪明,应该不予理会此事,反正不过是一条贱命,但安将军道:“我的兵是要死在战场上的,不是要死于自己人手中。”他从马蹄下把我救出后,给我一笔银子说:“褚敬峰气量狭窄,今日之事,定会找机会还报,你还是快点离开军营。”
“没想到褚敬峰早就派人盯上我,我前脚刚离开,后脚就被抓住,几个恶人将我凌辱一番后把我去势,丢在山坳里。安将军知道此事后狂怒,他狠狠责罚了褚敬峰,安、褚两家就此结仇。
“后来安将军安排我南下,我的运气好,途中遇见高人,拜他为师,学成后下山,我便想尽办法进宫。当年的我太天真,以为可以混成皇帝跟前的红人,就可以报仇,没想到宫里步步惊险,皇子与皇子斗、嫔妃与嫔妃斗,便是宫女太监之间为了往上爬也争斗不休。
“一次,褚敬峰进宫,他认出我,我仗恃着一身武功不愿对他低头,我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本事与他对峙,没想到人家根本什么都不必做,只消告诉他的贵妃妹妹一声,半夜我便让人下药,再醒来时全身伤痕斑斑,喉咙被毒哑,丢进冷宫里,服侍那些被送进去的嫔妃宫女。”
服侍?不,那些女人进冷宫后,活不了太久就会变成一具尸体,认真说来,他的工作是把她们送到化人场。那回他不肯忍耐了,待伤势痊愈,他溜出宫外,将褚敬峰给杀死。
所以褚敬山并不是他杀的第一个褚家人。
听完余安的故事,熙风承诺,“早晚有一天,我定会为安将军洗刷清白。”
虽然出宫建府,但四皇子府并不是他可以放心的地方。
玥贵妃虽然对他放下戒心,却要确保他够听话,因此在府里安插不少人,至于皇后娘娘……似乎是不敢放心自己,即使他已经表现得够平庸,她却还是时刻提防,所以该布下的人一个不少。
因此就算在府里,他依旧演戏,演一个没心机、亲切和蔼、个性怯懦、与人交好、性情温和的四皇子,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再没实力,只要他的身分是皇子,就会是其它皇子的对手。
不过,他不会放任这种状况太久的,那些棋子,或者收买、或者遣走,或者令背后的主子对他们起疑心……他不允许玥贵妃和皇后的暗中窥伺。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建立自己的力量。
熙风从匣子里取出一迭银票,盗卖宫中宝物被抓是要砍头的,但自从他的轻功练出一点成绩后,他便经常干这种事,他不断累积金钱、制造财富,因为他清楚,建立势力需要靠银子。
窗口一阵风刮进来,熙风抬眸,就算不看,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是他的师父——余安。
他认下这个师父了,他以为自己再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却没想到自己会在余安身上重新拾回信任。
“师父,怎么来了?”熙风把银票放下,起身走到余安面前。
余安陪着熙风一起演戏,在皇子府邸,他就是个缩在角落、默默整理花园,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哑巴老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