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怀疑,齐熙风怎么变聪明了?他私底下问齐熙风,谁知他回答道:“李定邦得罪张大人,张大人背后把他骂得可凶啦,我见二皇兄被罚,才把张大人的话转述给父皇。”
瞧,他运气就是这么好!
“二皇兄,到了,就是这里。”熙风笑着指指前面的铺子。
父皇的寿辰快到,众皇子们无不绞尽脑汁想着要送父皇什么寿礼。
昨天齐熙风神秘兮兮地拿个西洋怀表给他看,那可是好东西呢。
这些年父皇的眼睛不好使,齐熙风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一副叫做眼镜的稀罕物儿,一戴上,模糊的字就看得清清楚楚,父皇喜欢极了,常公公更是把父皇戴眼镜的模样夸得天上有、人间无,威武八方……好像戴上眼镜,父皇就比圣贤更能干啦。
送了眼镜又送怀表,往后父皇随时从怀里掏出表,就能知道时辰,天天看着表、想起他,能不对熙风多看重几分?
他命令熙风把怀表送自己,要是以往,那个懦弱的家伙肯定会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可这回他竟然变成强驴子,怎么威胁都没用。
最后大家各退一步,齐熙风领自己和熙明到买怀表的铺子里,挑选其它的好东西。
“里头的东西贵吗?”熙华问,他的银子全贡献到青楼里了,最近手头有些紧。
“二皇兄比弟弟富得多,弟弟买得起的东西,哥哥怎会买不起?”熙风笑吟吟回答。
明知道话出必有因,他还是讲得满脸真诚,好像非常羡慕对方似的。
熙华无从反驳,因为他的话挺实诚的,这些年熙风四处办差,也没见他捞到好处,连跟着他办事的大臣都苦哈哈的,这个呢,说得好听叫做清廉,说得难听就是不给人半点油水。
一次两次还好,反正他挑选的那些人都是六、七品小官,办好差事回京,父皇多少能给他们升升位儿,可长期下来……
母妃也说:“他这个样子,拢不住臣官,等着看好了,人心是不会餍足的,再过个几年,官位够用,谁还肯陪他上天下海,到处出皇差。”
来到铺子门口,熙明拍拍哥哥的肩膀,说道:“咱们进去看看,也给父皇挑个好货色。”
这时一辆青色马车停在铺子前面,把整个门面给挡住大半,两人见状想破口大骂,可是当他们看到从马车上面下来的耿秋兰时,熙华的眼睛亮了。
那可是京城第一大美女呢,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性情温柔婉约,是男人都想要的女人,可惜被父皇给看上,回想几年前,他还为耿秋兰与齐熙棠明里暗地闹过好几回。
熙明用手肘推推熙华,这对兄弟几年来小打小闹做过不少坏事,两人极有默契,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熙明走到熙风身边,大手揽上他的肩膀,低声问道:“四哥,你可见过未进门的媳妇?”
“三个都没见过,只见过画像。”
“那……耿秋兰呢?”
“五弟说笑了,弟弟这些年鲜少留在京城,何况耿府千金哪能随意抛头露面,怎么可能见过?”
他指指前方,“瞧见了没,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就是你要娶的耿府五姑娘,你要不要上前同她讲几句话?弟弟给你把风。”
“她就是耿五姑娘?这……她人比画像中的美多了啊。”瞬间,熙风看“耿秋莲”看得眼都直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4章(3)
见他目瞪口呆的模样,熙明、熙华笑得奸诡。“可不是嘛,快上前同你未来的媳妇说说话。”
“这样会不会坏了她的名声?”熙风犹豫。
“傻瓜,你们都要成亲啦,怎会坏她的名声,今日之事传出去,只会传为佳话。”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要不要去?走,我们陪你。”
“不,不好,还是我写一封信给她?”熙风笑得腼腆,目光忍不住又偷偷觑向铺里。
说几句话哪能够,怎样都得留下证据,才能让父皇气到把自己给踢出京城,既然有心避祸,岂能不避个彻底。
“写信?好啊好啊,不如写情诗,要不要二皇兄替你操刀?”熙华暧昧道,他可是见识过青楼各大艳诗的。
熙风脸红得快滴出血似的,他摇摇头,低声道:“我自己来。”
他的傻样惹得熙华、熙明大乐,在他们的陪同下,三人一起进到铺子,熙风时不时偷瞄“耿秋莲”几眼,嘴边笑意止也止不住。
熙明向伙计借纸笔,递给熙风,熙风傻傻地写下艳诗一首。
画桥流水,雨湿落红飞不起。月破黄昏,帘里余香马上闻。
徘徊不语,今夜梦魂何处去。不似垂杨,犹解飞花入洞房。
熙华读过两遍,笑着在熙风耳边低声道:“四弟,好样的,看来出皇差时你也没少享受过。”
熙风但笑不语,把纸条折起,走到“耿秋莲”面前,长长一揖道:“耿姑娘,有请了。”
耿秋兰抬眸望向熙风,似乎对自己被唐突有些不快。
熙风急急解释,“耿姑娘莫怪,在下是四皇子耿熙风。”
耿秋兰按捺住性子,脸上冷若冰霜,凝声道:“不知四皇子有何要事?”
“耿姑娘,我、我……”他被她一冷,心急得说不出话。
熙明连忙轻扯他的袖子,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把自己写的诗交到耿秋兰手中,充满期待地望向她。
没想到她展开信纸一看,突然间泪水当场落下,扬起手,不管不顾地给了熙风重重一巴掌,掩面跑出铺外。
这个动静太大,铺子里的客人全都惊诧的转头望向熙风,他也傻了,捂住被打红的脸颊,半晌说不出话,而一旁捉弄得逞的两个人则是相视一眼,偷偷窃笑。
事情像大火燎原似的,飞快传出去,不到两天功夫,满京城上下都知道四皇子唐突调戏了佳人。
那佳人是谁,是他父皇喜欢的女子,马上就要入宫的耿秋兰啊!
听说当天夜里,耿大姑娘上吊自尽未果,让下人给救回来,耿府老太爷气不过,将那首艳诗直接送到御前。
熙风跪在皇上脚边,沉着脸,垂下头,半句话不说,他的视线落在白玉石地板上,静静听着皇上的吼叫。
“好啊,你让百姓怎么看待这件事?说朕为老不修,和儿子抢女人?还是说你这个好儿子想秽乱后宫,与朕叫板?!”
重重的一个拳头落下之后,满屋子静得连一根针掉下都能听闻。
原本还在劝皇帝息怒的常公公,这会儿连半个屁也不敢放了。
宫女太监全被赶出御书房,除皇帝和熙风,只剩下耿老太爷、常公公和熙风一直想要收买的李公公李柳。
耿老太爷冷冷地望着熙风,他知道事情始末,知道也许错不全然在他,当时在场的还有其它皇子,只不过那两个难招惹,他不想把事情扩大到褚家头上,他只想死咬住四皇子不放,只想藉由此事替耿家多要些甜头。
“四皇子,老臣可以请教,耿府是否有得罪之处?”
熙风不语,只是重重一个响头磕在地板上,他心知肚明,这时候千万不能开口,除非父皇让他讲。
“四皇子但说无妨,你不讲话,老臣怎猜得出耿家做错什么,值得四皇子处心积虑坏我耿府名声。”耿老太爷不想放过他,声声冷嘲热讽,企图激出皇帝愧疚。
熙风依然垂头,半句话不答,他在等待,等对自己有利的消息传来。
果然,没有教他失望,不过半炷香功夫,就有小太监进来将事情始末悄悄在李柳耳边说了,李柳走到皇帝跟前,将小太监的话低声转述给皇上,真相出炉,皇上脸色稍霁,道:“耿相先回吧,这件事,朕定会给你个交代。”
耿老太爷咬紧牙根,一副狂怒难忍的模样,他勉强起身,再瞪熙风一眼后方才告退离席。
耿老太爷退下后,皇上开口,“你说,把事情始末讲一遍。”
“是儿臣的错,儿臣想到铺子里为父皇挑选寿辰礼物,却巧遇耿家大姑娘,儿臣错认她是耿府五姑娘,便一时兴起写下一首诗传达爱慕之意,没想到……请父皇责罚。”
皇上定定看着他,许久,眼光柔和下来。
这孩子和徐苹一样纯真温柔、良善体贴,事情都已经到这个程度,还不肯招出熙华、熙明,是看在玥贵妃养育他多年的分上吗?知恩、惜恩、感恩,这样的好孩子……是朕亏负了他。
“你为何会错认耿大姑娘?”
“儿臣……”熙风顿了下,一副说谎非常为难的表情,好半晌才续道:“儿臣听路人说那是耿府的马车,又听说那是耿家五姑娘,这才冒眛……”再次磕头。
“父皇,儿臣绝对没有不轨之心,如果儿臣知道,儿臣绝对……”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再抬头时眼眶微红,静静地望向皇上。
皇帝长叹,这是个仁慈、友爱兄弟的好孩子,他不信熙华、熙明不认得耿秋兰,他们和熙风不同,他们始终待在京城里,参加过宫里大大小小宴会,怕是看都看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