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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1)

  雨后的乡间道路泥泞不堪,一辆半旧的马车赶着去投胎似的驶得飞快,车里的三个人均被颠得七荤八素,车门跟窗子都关得紧紧的,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洛宇娴深吸了一口气,不然她快吐了,要是她吐了,那气味……咳咳,保管另外两个人也会跟着吐。

  「姑娘……姑娘……你还好吧?」纹娘虽然自顾不暇,还是拚了命的过去扶着洛宇娴。

  洛宇娴脸色煞白,气若游丝地道:「不好……」

  这情况能好吗?

  她穿来三天,整整三天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除了有人扶她起来,硬灌她喝汤药之外什么也没吃,这不过才第四天,她就被人拽着塞进马车里,说是送她去乡下的庄子养病。

  她觉得自己占据的这具身躯没病,就是饿,原主可能一心想死,所以不肯进食,搞得连讲话都很困难。

  原主是得偿所愿的死了,但这身子却害到她,她前生可是一年难得小感冒一次的健康宝宝,穿来成了病猫,真难适应啊!

  「姑娘再忍忍,好像快到了。」纹娘虽然这么说,可是她也没把握,不知道蒋家要把她们主仆三人送到哪个荒郊野岭才甘心。

  洛宇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忍。」不然还能怎么样?

  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丫头雪盏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姑娘……奴婢不想死……」

  洛宇娴点点头。「大家都不想。」

  有求生意志,这小丫头可比原主好多了,前生她最瞧不起动辄寻死的人了。

  人生在世总会遇到难关,设法克服便是,雨过总会天晴,至于去寻死吗?

  可是啊,就怕她前生的家人以为她是过不了情关而自杀,那她可就冤枉了。

  说实在的,她老早就想开了,那两个人一点也不值得她赔上自己的性命,偏偏她是在接到程冠瑶的电话后撞车的。

  她实在不解程冠瑶究竟跟她是什么孽缘?她一直把程冠瑶当成贴心、善解人意的小学妹,帮她申请奖学金、跟她合住,对她照顾有加,程冠瑶却在她全省跑透透为农民开课时,跟她交往八年的未婚夫章裕宇上床,还怀孕了。

  她当然很震惊,章爸章妈向她道歉,说他们很惭愧,程爸程妈也向她道歉,说没脸见她,结果当然是她这个没有怀孕的人退出。

  当她放手成全他们后,程冠瑶竟然还打电话力邀她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害她出车祸一脚穿到古代来……

  如果说自己上辈子有欠程冠瑶什么才导致这样的结果,那么现在她应该通通还清了吧?离开了现代、离开了她爱的家人、朋友、她爱的农业和她的果树……这代价真是太高了。

  她莫名的想知道她都死了,那两个人还能开开心心、心安理得的举行婚礼吗?会有多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啊!

  想到他们一定会被她的死给影响,呵呵,她总算有点痛快的感觉,但那点痛快也改变不了此刻她悲摧的命运……

  「可是……可是咱们就快死了……」雪盏抽抽噎噎地说。

  「你胡说什么?」纹娘斥道:「谁说咱们会死了?」

  雪盏哭哭啼啼地说:「我听到两个婆子在角门那里说的,说大爷下了令,要把咱们三个绑石块沉江,就算没绑石块,咱们都不会泅水,也活不了……」

  「谅他也不敢那么做!」纹娘气急败坏的说:「咱们姑娘是蒋家明媒正娶、八人大轿抬进门的正房嫡妻,地位在那里摆着,人要就这样消失不见了,看他们怎么向洛家交代!」

  雪盏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说:「可……可是谁都知道,老爷太太根本就不管姑娘是死是活……」

  这两句话可说到洛宇娴的痛处了,不过不是她痛,是原主痛。

  她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明白原主虽是苏淮首富洛家的嫡长女,但生母早死,继母武氏对她不冷也不热,虽然没虐待她,但也没对她多好,除了绣活,其余的她什么也不会,没读过书不说,也没请人教她规矩,明知道和她订亲的是商户人家,将来是正经的当家主母,却不教她管家理事,让她的性格天真到接近蠢,容易让人拿捏。

  她十四岁嫁进蒋家,夫君蒋云浩是上宁县大商家蒋家的嫡长子,两家结亲自然是商业上的利益考量,不过嫡长子娶嫡长女,两家又都是有头有脸的商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人人都夸武氏贤慧,待她这个继女不薄。

  出嫁前,除了请教引嬷嬷教一些为人妻、为人媳的基本道理,武氏没教过她管家,她对银钱没概念,帐本更是看都没看过,只知道她嫁妆多,但具体多少并不知道,还为了展现新媳妇的诚意,一进门就把嫁妆银子、铺子都交给婆母袁氏帮她打理,从不过问盈亏。

  婚后三年,她肚皮没消息,她视若亲姊妹的大丫鬟柳媚便暗示她该为蒋云浩纳妾了,而那个最适当的人选就是柳媚本人。

  柳媚说的合情合理,她们虽为主仆,但情同姊妹,若是她生出儿子,那么就跟她生出儿子是一样的,到时儿子记在她名下,蒋云浩有了嫡长子,那么她在蒋家的地位就稳固了。

  于是,她便傻傻为柳媚开了脸给蒋云浩收房,并力排众议,柳媚还没生出儿子,她就执意抬柳媚为姨娘,还一心指望柳媚能怀上孩子「为她争光」,夜里把丈夫往柳媚的房里赶。

  日子一久,蒋云浩的心被柳媚抓得牢牢的,他再也不去原主房里了,而柳媚也争气,才两个月就怀上孩子。

  柳媚的肚子渐渐大了之后,人人都说怀的是男胎,她底气足了,加上蒋云浩又宠她,她在后宅里走路有风,对下人颐指气使不说,又抱怨天气热,屋子小,她挺着肚子连转个身都不方便,还说蒋云浩定要跟她行房,床小,她挺着肚子实在不方便伺候。

  一般人听到这种话会不是滋味,但傻到无药可救的原主居然主动提出跟柳媚交换屋子,让柳媚堂堂正正的住进了正房,她自己却去住小跨院的偏房,袁氏问她怎么回事时还满口她自愿的,以为这样很贤淑。

  如此过了七个月相安无事的日子,说是相安无事,实际上是原主一直在让着柳媚,那柳媚仗着肚子跟蒋云浩的宠爱,根本已是大房后院里的当家主母,蒋云浩对她言听计从,下人也抢着巴结奉承,而原主的小跨院就形同一座冷宫,根本无人闻问。

  出事的那一日,柳媚邀原主去赏花,却滑了一跤,孩子差点掉了,原主也是饱受惊吓,但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变成了原主要害柳媚,推了她一把,醒来的柳媚更是哭哭啼啼、悲悲切切的说两人不是情同姊妹吗,原主为什么要害她?还说原来原主一直不希望她生下孩子,待她的好全是虚情假意等等,袁氏也指责原主心肠歹毒,竟想加害蒋家第一个孙子,再加上蒋云浩气极之下给了原主一耳光,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原主就一心求死了。

  她不吃不喝,最后没有换得丈夫对她的怜惜,而是眼不见为净,直接派人把她送到乡下庄子上「养病」。

  所以雪盏说的没错,就算蒋云浩真的没良心到把她沉江了,洛家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武氏从没当她是女儿,而她爹长年被武氏吹枕头风,对她这个不讨喜又没存在感的女儿没有什么父女之情……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紧闭的车门也终于被打开了。

  韩嬷嬷撇了撇嘴。「大奶奶,庄子到了,您下车吧。」

  纹娘小心翼翼扶着洛宇娴下了马车,雪盏听到是庄子也赶忙跳下去,生怕没跟上会被载去江边绑石块。

  吴嬷嬷过来把三个包袱往雪盏怀里丢,有一个还掉在泥地上,雪盏忙去捡,她又递给纹娘一个荷包。「这是二十两银子,够你们在这庄子生活一年了,柳姨娘交代了,若老实安分的在这庄子上待着,一年后还会有二十两银子给你们送来,若是不老实……哼哼,那就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到时要怎么生活,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威胁恐吓一番,韩嬷嬷、吴嬷嬷便上了马车,车夫一声驾,马车扬长而去,连给洛宇娴这个正经主子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柳媚那个贱蹄子!」纹娘气得身子直打颤。「大爷竟也听她的?太过分了,光是姑娘的嫁妆就不止三万两……」

  此时的洛宇娴已非原主那好傻好天真的笨蛋了,自然明白交到袁氏手里的嫁妆一时半刻是不可能讨回来的,而此时站在这里骂破了嘴也没用,饭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而她要吃饭。

  「竟然想用二十两银子打发咱们,此等屈辱,咱们不受!」纹娘还在忿忿难平,她毅然决然地说:「姑娘,蒋家是没咱们容身之处了,咱们一起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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