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陆瑞京蓦然心生一股冲动,想也不想便开口了。
“我可以帮忙。”脱口而出之际,陆瑞京为之一怔,两手沾满血腥的他居然有助人之心?
她还是摇头。“求人不如求己,你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辈子,有些事还是要我自己面对。”
看她坚强的展露笑容,忍不住跟着一笑的陆瑞京轻揉她发丝,眼中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疼惜。“很好的想法,我支持你,不过也不要硬撑,有时亲人也不一定能依赖。”
像他那些唯利是图的亲戚,为了过上好日子不惜欺瞒他,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上京干活,谁知……深沉的黑眸倏地一冷,发出凌厉锐光,那足以杀人的眸芒令人退避三舍。
“不会呀!我没有硬撑,因为我遇到很多好人,像花姊和陆大哥你,你们都对我很好,我再不知足会遭天打雷劈的……”忽地,叶照容突然惊慌失措的跳起来。
“糟了,我又错过时辰了,回头花姊肯定要骂人。”
“别急,慢慢来。”她急得跳脚的模样真像只咬不着尾巴的小狐狸,追着自个儿尾巴转圈圈。
“陆大哥,我要走了,一碗五文钱我搁桌上了,你吃完再走。”她回头找她的两名丫头莺声和燕语,这一找才发现两人离得很远,像是觉得很冷似的惨白着脸。
叶照容不晓得她们发颤是因为身边的“公公”,还以为天气转凉了,衣着单薄的她们因为冷才躲在无风处避寒。
她急急忙忙的赶过去,没留心身后男子哑然失笑的神情,她和抱着一堆东西的丫头们会合,接着匆匆忙忙回牡丹楼。
“督主,有三拨人离开了,要不要属下……”灭口。眼中闪过一抹狠意的向怒山做了个抹头的手势。
陆瑞京慎重的思忖了一下。“不用了,由着他们兴风作浪,不给他们点事翻腾岂不是闲得慌。”
“那么那位想容姑娘呢?是不是要加派人手保护?”督主似乎和她……相谈甚欢。
“她……”一张理应狐媚却笑得天真的娇憨笑脸浮现眼前,他顿时拧起眉。
“不必,无关紧要的人,没人会在她身上大作文章。”
一个过于实诚的小丫头罢了,还能拿她当靶子吗?真要掐他三寸要害还不如找上巧霞。
巧霞是陆瑞京私宅里的管事娘子,本是宫里的大宫女,为人机伶聪慧,善于打理生活琐事,曾在宫里帮过一开始举步维艰的陆瑞京,后来被他私下动了点手脚而弄出宫。
外传两人是对食夫妻,但真相唯有他俩知情。
“花想容”是名不见经传的青楼女子,陆瑞京认为不会有人打她主意,毕竟这些年不是没人送美女给他,但他都以公公身分为由婉拒。
毕竟不能人道还要女人做什么,这不是膈应人吗?男人的“缺陷”越少人知晓越好。
可惜他还是把人的阴狠想浅了,举凡曾出现在他身侧的任何人,不论男女都是别人下手的目标,他们要的是渗透他、掌控他,只要能沾上一点边就是好用的棋子。
“你这丫头又拐到哪里玩了,不会又迷路了吧!我给你莺声、燕语当丫头是为了看紧你,谁知你还是一样的不中用。”见到她傻乎乎的样子,双手叉腰像只茶壶的花绛忍不住开骂。
她是真心心疼傻气的叶照容,因为关心而爱之深责之切,生怕叶照容被人骗了或是被欺负,口气才会不由得重了些。
“花姊,我没走岔路,是遇到了熟人,我有听你的话早点回牡丹楼。”她没有乱跑,很规矩的一家一家去买东西。
“遇到熟人?”花绛面露狐疑。
“嗯!上次到我们楼里的那位公公,丹湘姊姊还把酒不小心洒在另一个客人身上。”他们后来换衣服换了好久,陆大哥不想等人就走掉了。
“你是说陆督主?”她怎会遇上他?
“是呀,说来好巧,我在珍宝阁被伙计为难,陆大哥路过帮我们解围,我还用一百两买了根簪子,虽然很贵,不过我真的很喜欢。”栩栩如生的小狐狸做得太精致,让人爱不释手,她才会咬牙买下来。
“等等,你喊陆督主为陆大哥?”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然敢和东厂督主胡乱攀交情,真是嫌小命活太长了。
“有……有什么不对吗?”她缩起脖子,花姊瞪人的样子跟大伯母、二伯母好像哦。
“当然不对,陆督主是什么身分,你又是什么身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云彩,你是地上的泥,云泥之别你懂吧!你想攀高枝嫁进富贵窝里,这辈子都别想了。”
跟督主攀交情,根本是把小命拿来玩,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
“我……”叶照容想开口解释,可是她的声音太小,没人听得见。
“谁要到富贵窝了,花掌柜的,你也别骂骂咧咧了,我们楼里的姑娘若是能攀上高枝那是值得高兴的事,笑都来不及了,干么还骂人。”拢了拢微乱云鬓,衣着光鲜亮丽的丹湘笑着走过来。
看到容貌艳丽,娇笑如花的丹湘,花绛这才收起泼辣嘴脸。“没什么,几个不成器的得教教,要是楼里的姑娘都像你一样善解人意,我就省事多了。”
“呵呵,花掌柜的这些话真是抬举我了,丹湘愧不敢当,若是没有你的教导哪有今日的我,丹湘谢谢花掌柜。”丹湘掩着唇轻笑,眉眼间有着男人难挡的妩媚。
“听听,这才是人说的话,多知进退呀!想容,多跟丹湘学学,不求十成十,只要学会了一、两分就是你的福气了。”
第5章(2)
花绛对叶照容的感情与旁人不同,光看她替叶照容冠上自己的姓氏,取了“花想容”这花名,就知其中的弯弯道道大有学问。尽管她不承认,可她心里其实是把叶照容当作傻妹妹看待,难免多有疼惜。
“花姊,丹湘姊姊的娇媚与生俱来,我学不来啦!”她只是唱曲的,又不指望当花娘赚大钱。
“听到了没,花掌柜的,想容妹妹学不来,还不介绍条大鱼给我,等我发达了,再来提携楼里的姊妹们,让每个人都得到富贵。”丹湘有意无意的暗示。
上一回扭了脚,跌向太子怀抱那件事不是意外,而是她有意为之,想借着投怀送抱好进入东宫,谁知看似风流多情的太子却是一根假正经的木头,一到了后面偏间就变了个人似的,不管她怎么勾引撩拨,他最多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口便将她推开,然后口气冷冽的吩咐她伺候更衣。
“免了,免了,人要实际点,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大话,到咱们牡丹楼的客人个个是贵人,只要服侍周到,哪愁没人送福气来。”花绛四两拨千斤的避开丹湘的请求。
“那太子殿下他……”有没有提起我?
急着攀高枝的丹湘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她不在乎情爱,那又不能当饭吃,她追求的是人上人的生活。
花绛目光一闪,因她对太子的死缠烂打感到厌烦。“那不是你该惹的人物,安分点做你的花魁。”
“可是……”为什么她不行?她有美貌,有才智,有过人的手腕和不达目的死不休的决心,太子没道理瞧不上她。
当太子妃的美梦她不敢想,万一将来太子上位,母仪天下的皇后自然不能出自风尘,但曾是官家千金的丹湘想得长远,只要她能抓住太子的心,当个宠妾,待日后太子继承大统后,赏她一个妃位是跑不掉的。
若是她再争气点生个儿子,在如今太子妃无子的情况下,皇长子从她肚皮出生,日后她就是皇贵妃,甚至是……说句不敬的话,她的儿子也有可能当上皇上,到时她便是皇太后,是后宫地位最崇高的女人,连皇后都得到她跟前听训呢。
丹湘梦想着未来的蓝图,奢望有一天飞向顶端,她汲汲营营的运作,想把自己推向太子身边,全然不知目前朝中的动向如何。
“没什么好可是,把你的“飞天舞”练好就有你的好日子,不要想得太多,人贵自知。”花绛语气严厉的警告,她不允许楼里的姑娘有不可告人的贼心,老实本分的做好分内事才是正理。
丹湘笑了笑,一勾媚眼。“花姊,不会是你瞧上了太子殿下,想一个人独占吧,想想你那个年纪摆在那儿呀。”
还妄想跟年轻小姑娘争,可笑。
“丹湘,注意你的态度。”竟敢出言不逊,真以为自己当上花魁就得意忘形了?她能把她捧得高高的,也能一把拉下踩成烂泥。
花绛清冷的目光中有着冷厉,以及藏得很深的……哀伤。
“哎呀,瞧你一脸正经的,我说说笑嘛,何必认真,花掌柜比太子大上好几岁,怎会有如此不当的念头,都怪我这张爱胡说的嘴巴该打,花掌柜大人有大量别见怪。”她娇笑的求饶,但女人的直觉不容忽视,看似没有关联的两人,谁晓得私底下是不是盘根错节,毕竟皇家可有不少见不得光的肮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