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人传膳吧,一早起来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于露白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可怜又可爱万分,可心里已经风似的转了好几圈。
这个三房太太严氏是会做人,也想和于露白交好,只可惜于露白不领她这份情,这管家权是早就落在她手上的吧?凤诀成亲之前她为什么不把人手派好,等自己都进门了,这才示好的把人手调来,做这种人情给她,她于露白还真不屑领这样的情。
于是于露白带来的几个丫鬟跟着她进屋去,留下薛嬷嬷带来的人,这是明晃晃的晾着她们。
薛嬷嬷看着少奶奶的丫鬟们忙里忙外,这才恍然大悟。
然而,这一晾,那三十几个人看着薛嬷嬷的眼光就不同了,都怪这婆子想邀功还不会看势头,这会儿得罪了九少奶奶,她们这些无辜的人就被连累在贞观庭院子里罚站了。
薛嬷嬷的面上青青白白,难看了起来,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让她给办砸了,三太太还能给她什么好?
这一想,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于露白这一顿饭就吃了半个时辰,丫鬟们撤了残羹剩肴后,小夫妻面对面的喝茶。
“需要为夫的留下来替你吆喝吗?”凤诀慵懒的带着笑。
新婚第一天,他要不要替娘子站个队,充当她的护身符?
要知道大宅门里最多的就是流言和消息,他把娘子纳在翼下疼宠爱护,看府中那些个看人下菜碟的奴才们,谁还敢谁随便糊弄她?
“相公要是有兴趣就到里间去听着,要是信得过妾身,就交给我来。”人总归要靠自己,凤诀议好牌,非万不得已不用,要是随便就把主将当小卒子使,使来使去,那她这个少奶奶岂不是个废物?
于是凤诀去了里间,把外头屋子留给于露白理事。
于露白也不拖泥带水,让人把薛嬷嬷叫了进来。
薛嬷嬷贼性不改,一进屋一双昏花老眼就到处飘,这一飘脊梁骨就整个打直了。
这屋里举凡家具、摆设,都是九少奶奶陪嫁过来的嫁妆,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啊,不说别的,就拿刚进门那两座沉香透雕千姿百态花卉屏风来说,沉香木她听过也见过,三太太就有座小小的沉香屏饰,平常可是千万叮咛谁敢碰缺一角是得拿命来赔的,九少奶奶这却随意把这么大块沉香木屏风随便摆设,再说桌面上一整套的茶壶和茶碗盖也都是用红珊瑚雕的。
她赶紧把目光撇开,再看下去,她的老眼就要瞎了。
哪里知道往前看去,高几上供着一只宽大的水晶盆子,下面盛着水,那水正好蘸着花枝,那花不是什么普通的花,是朵她长眼睛都没看过的绿色牡丹花。
“薛嬷嬷——”
“欸,老婆子在。”薛嬷嬷一打激灵,赶紧回了神。
“你带了这许多人来,可有名册?”
“有有有,老身带着。”薛嬷嬷哪里还敢有什么小心思,恭敬地拿出事先就备好的名册,由弄潮接了过去,递给于露白。
于露白一页页的翻看,也不让人拿小杌子给薛嬷嬷看座,就那样让她站着。这薛嬷嬷可是五十开外的人了,老胳膊老寒腿,方才已经在外面罚站了半个时辰,这会儿也只能死命硬撑,谁知道她的老腿可正阵阵打着颤呢。
好不容易等于露白看完,她把册子阖上,这才温吞吞的走了出去。
下人们一见九少奶奶出来,本来有些散乱的队形又赶紧肃立站了回去。
没规矩,没样儿,这才多久一会儿,这样的人她会收为己用才怪!
于露白念了几个人的名字,却不见动静。
“少奶奶喊到名字的人赶紧出列。”喊了一嗓子的是微芒。
一个两个三个……居然都是老人。
薛嬷嬷满头雾水,这九少奶奶挑人不该挑那些年轻力气大,要不貌美好看的,怎么尽挑一堆老人?
“薛嬷嬷,我这院里大小丫鬟都够用了,缺的是顾夜巡更的婆子,这些人我就留下来,其他的就劳烦您领回去了。”留下这些老人,她自有用处。
薛嬷嬷呐呐的领着那些被挑剩的人走了。
“你们一会儿一个个进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有话问你们。”于露白转身领先进了外间敞厅。
第十四章 一百年不许赖(2)
首先进屋里去的是个年约五十出头的施婆子。
“名册上面载明你曾经在大房做过事?”
施婆子的面上有些惊疑不定。“这……九少奶奶……”名册上怎么可能写这种事,那可是多久以前的陈年旧事了?再说当年她只是个粗使丫头,对大房大老爷和大太太的事情一无所知。
“是或不是,你直接说没关系,如果是,我自然留你下来,如果不是,你也只是回去原来的地方,不妨碍什么的。”
“奴婢斗胆敢问少奶奶,九少爷这次回来,不走了吗?”
“不走,就算要走,那些肯忠心为我们做事的人一个也不会落下,不管去哪儿都会捎上的。”她知道这些谨小慎微、为求一口饭的人想的是什么,一旦在她面前表了忠心,不管是为了哪一种理由来表忠心,还是哪一房派来卧底的人,她都会说话算话把人留下来,至于会不会大用,当然就看她们的表现,如果表现不堪用,远远发配边疆也是一种用法不是?
这个施婆子之后,接下来的人于露白都依样画葫芦的说了一遍,然后让她们回去考虑,愿意的就找弄潮报到,不愿意的也不勉强。
凤诀从里间出来,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道:“你这是想替我找回以前服侍过我爹娘的老人?”
“我哪里是替你找,我是觉得这院子里不缺大小丫头,缺的是那些个有老经验,对凤府熟识,知道那些个老黄历的旧人。”
“只是这样?”他可不觉得。
于露白不是刚愎自用矫情的人,绕这么一大圈子,她做事肯定有她做事的道理。
“好吧,是你逼我的……”她捧心。
“快说!”他故作凶恶状,然后表里不一的替她倒了杯茶水。
于露白畅快的喝茶,方才说了那一堆话,口还真的渴了。
“我是觉得你身为凤家大房唯一的嫡子,即便婆婆和公公已经不在人世,但对于那些曾经对大房好,付出过青春劳力的底下人,你是不是也应该照拂一二?”
一时之间,凤诀楞了一下,扪心自问,他从来没有想到那一处去。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伸手覆住于露白的手。“我真的没想到,还是你心细,有劳娘子了。”
“什么劳不劳的,我这不是替咱们自个儿打算,我想在府里立稳脚跟也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对外完全不通气不是?有些老人在身边,知己知彼,才能克敌制胜,对吧?!”
凤诀眨了两下眼睛,忽然朗声大笑。“娘子这是把兵营那一套用到后宅来了,真是新鲜!”
“治大国若烹小鲜,国,我没那才干,治不了,后院嘛,煮小鱼,多加搅动,我还是能成的。”她红着脸狡辩道。
“是是是,人家是说煮小鱼不能多加搅拌,多搅易烂,你倒是好,存心搅动一湖春水。”这一搅,能把湖底的烂泥全搅上来曝晒在太阳下,也算一桩美事,他会等着看!
笑了会儿,凤诀坐到她身边,淡淡道:“你是一片好意没错,可有几个我瞅着不是个柔顺的,你把她们都弄进来,当然只会惹你生气。”
“放心,能进我院子的人自然有我暗中看着,翻不起浪的,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再打发出去也不迟。”
听了于露白这番成竹在胸的话,凤诀笑道:“你有这样的心眼,我就不担心了,我原先想着你家里头干干净净,没这些糟心事,所以给你提个醒。”
于露白白了他一眼,“叫你说得好像我连这点手段都没有。”
“这不是怕你这小白兔入了狼窝还不知道吗?”
“要我瞧,这府里最大的野狼还不就是你。”她冷哼。
“你好胆再说,我让你再说……”伸出手竟是往于露白的胳肢窝直挠去。
这一挠见她也不求饶,敏捷的往榻上躲去,凤诀怔了下,看着不远处的妻子,见她胸脯微微起伏,腰肢袅娜曼妙,心里一阵火热起来。
看了几眼,便来到榻前,定睛看着于露白的眉眼。
“干么这样看人?”她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这只狼眼神怎么越发深邃,更增几分魅惑性感,这还往她的腰揽去,怎么回事?
于露白心跳漏了好几拍,忙扭过头不敢多看。
“有妻如你,夫复何求?”他把妻子的身子往身上揽,嗅着她颈子淡淡的香胰子味儿,只觉得温暖和安心,让他疲累的心得到了舒缓。
哪有自己的妻子看得着却吃不着的道理,更别说还新鲜得要命,凤诀也不客气的扑上,准备开吃了!
屋里一阵阵传出来的笑声,让安分守在外头的两个大丫头也跟着会心笑了,她们家姑爷和姑娘的感情还真好,国公府的主子们要是知道姑娘在这里适应得好,不知道会有多高兴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