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的牛皮气球像在向离家不归的游子招手,快回家、快回家,快回去和思念亲子的老娘亲团聚,月儿圆了,一家人也该聚在一块,围桌吃饭,欢言无数,人间喜乐满天下。
“嘘!小声点,别吵醒铺子守门的人,有些外地来的伙计在后屋……”李樗蹑着脚尖,做贼似的压低声音。
“我很乖,没说话。”低头一视两人交握的手心,白玉璇有些呆呆的,也有种自己说不上来的欢喜。他喜欢被她拉着走的感觉,他可以清楚看见她头顶有两个发旋,发细如丝。
除了二高一矮两道相贴的身影毫无所觉外,走在他们身后的春红、柳绿、小安子和余来锡都一脸复杂地盯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想开口提醒又不知该说什么,四人八颗眼珠滴溜溜转着,谁也不当那个杀风景的人。
男女之防?白玉璇不懂。
男女授受不亲?李樗根本没放在心上。
两人都对此不上心,旁人瞎操心什么,不过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再说了,牵个手还能蹦出个孩子不成。
“我告诉你,小白,要轻手轻脚,绝对不要碰到任何东西……”话还没说锵铿的落地声清晰可闻。
“不是我碰它的,它挡住我了。”一只铜盘被踢远,他还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满脸无辜地望着她,教人不忍心苛责。
美男双眼圆睁,露出可爱白牙,眨着无邪又惹人怜惜的纯真眼神,就算有天大的火气也被扑灭了。
“小白你……”怎么办?好想捏捏他美玉一般的脸颊,再摸摸他的头,命令他握手覆下、翻身、就地滚圈。
李樗纠结着该当他是吐舌的小狗逗弄一番还是暴打他一顿。明明说的是人话,为什么他听不懂呢!
第六章 皇帝选秀女(2)
就在她犹豫不定时,后院的灯亮了起来,十几盏六角宫灯朝她靠近,其中走在最前头的是吴嬷嬷,她的身后是捧着一物的长子陈德。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不是放了你们三天假……”不由自主的,她眼眶一热,某种热热的液体涌出。
“生辰快乐,二小姐。”吴嬷嬷笑眼弯弯。
“嬷嬷你……还有你们……”喉头一紧,李樗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满心是承载不住的感动。
“二小姐不是说过生辰要吃蛋糕吗?还要插上蜡烛祝寿,一岁插一根蜡烛,二小姐今年十六岁了,你数数看是不是十六根。”不能太大,食指粗细的五彩蜡烛。
泪光闪动的李樗以手捂唇。“柳绿,你也帮着大伙瞒我,太可恶了,扣你月俸。”
柳绿笑着轻推她一下。“快吹蜡烛许愿,奴婢记得二小姐说寿星最大,可以许三个愿望。”
“我……”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感动话语,不甘被冷落一旁的白玉璇忽然跳出来一喊。
“我也要许愿。”
成群乌鸦飞过头顶,冷场。
“可是你不是寿星,我家二小姐才是。”一直没机会说话的春红抢着开口,想让天仙般的俊美公子注意到她。
俊雅眉头稍稍一皱又松开。“没关系,小丑,我许你一个愿望,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帮你实现。”
此话一出,小安子和余来锡震惊了,面露骇色。
“我不叫小丑,李樗才是我的名字。”一句“小丑”引得李樗大暴动,没心思在意帝王之诺。
“好嘛!我叫你小樗就是,那我们什么时候做皇帝饼?我要吃饼、放水灯,还要看飞上天的火,你不能再蒙我……”
皇帝饼?他怎么念念不忘呀!头真疼。
“娘,我要买那套绞金银丝嵌红珊瑚头面,还有点翠赤金嵌宝石大发钗,镶蜜蜡水滴金钗、双喜如意金簪、银叶缠玛瑙镯子、红翡翠滴珠耳环……啊!我的衣服也不够,把彩裳坊的师傅叫来,做几件描金牡丹彩蝶花罗裙、丁香色蝴蝶葡萄纹袄、玫瑰红灰鼠皮披风、大红镶白狐毛大氅……”
“等等,乐儿,你说得又急又快娘记不全呀!说慢点,一样一样来,娘慢慢记着、慢慢盘算,心急吃不了热馄饨,你要学着让心静下来。”老是毛毛躁躁的,几时才有官家千金的页雅和庄重。
“不能慢,再慢就被大姊抢在前头,宫里下令每位七品以上的官员提供一名秀女名额,我和大姊只有一人能够入选,要是被她抢先我就进不了宫,做不成宫里最受宠的娘娘。”机会只有一次,她绝对不会让人。
李乐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面如芙蓉眉如柳,明眸皓齿唇含朱,皓腕赛霜雪,纤指比春葱,椒胸滑腻如珍珠,若隐若现,绰约腰身漾风情,宛若那迎风摇摆的杨柳。
虽然只有十四岁,可是姿色不俗,媚态横生,玉肤柔软,吐气如兰,亭亭玉立宛似出水菡萏,玉肌冰肤,楚腰纤细,不胜娇美,眼波一勾便挠人心窝。
但她骄蛮的性子,以及被宠坏的专横就让人不敢恭维了,向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花钱如流水,再多的家产也不够她花,府里的下人一提到三小姐只有摇头的分,没人敢去想她日后会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那种性子加上奢靡习性,谁供得了这座大佛。
幸好摄政王下令为皇上选妃,目前后宫空无一人,只要能挤进候选名单中,不重品德只重姿容的话,再略施点手段争宠,让皇上封她为嫔,到时蒙圣恩眷顾,再生下笼子,她的地位就稳固了。
“有娘在,哪容得她样样争在前,你爹是个县令,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在这府里娘说了算,娘没把她的名字送上礼部她还能跟你争不成。”她就这么个女儿,当然凡事要先替自己女儿设想。
“娘莫要忘了老太君,大姊是在祖奶奶跟前养大的,为人霸道又蛮横,万一她也想进宫,闹到祖奶奶面前,娘敢和祖奶奶据理力争吗?背上大逆不道之名。”为了自身利益,年纪小小的李乐想得可透彻了。
先铲除绊脚石。
“这……”乐儿说得有几分道理,这事的确教人为难,老夫人一出面,面子不能不卖,否则就是不孝。
“所以娘呀!我们要抢先一步,首饰全选最好的,绫罗绸缎也不可少,什么南海珍珠、冰种翡翠、羊脂白玉越多越好,把我装扮得若天仙下凡,惊艳四座,大姊那点姿色哪能跟我比。”她才是最美的凤凰,让皇上龙目一眼就相中,召寝枕畔间,还不羡煞天下美人。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三分姿色也要水粉来妆点,才能在莺莺燕燕中脱颖而出,获得圣宠。
看着女儿的花容月貌,常氏微颦起眉。“可是打点的银子打哪来?你口中的珍珠、翡翠全是贵得很的宝物,云裳羽衣也不便宜,彩裳坊做衣服的工钱是一般成衣铺子的好几倍,娘手边的银两哪够。”
“你不是还有陪嫁铺子、庄子和田地,卖了凑了凑也有几千两,够我买些金钿耳坠了,你是我娘,你不帮着我还有谁能帮我?”一心想进宫的李乐作起春秋大梦,全然不顾娘亲的将来。
一旦让她当上娘娘,甚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亲现在手中无银有什么关系,等她风光了,娘亲也跟着沾光,一箱一箱的赏赐还没有吗?到时成了皇亲国戚、皇上的丈母娘,谁不奉迎巴结,还看得上那点身外物。
一听女儿算计她的嫁妆,常氏脸色一变。
“那是以后要给你的陪嫁,动都不许动,要是你有幸被选上,这些就是你的家底,嫁入皇宫可不比寻常百姓家,若是妆奁不够丰厚,你一入宫就低人一等,被那些嫁妆半城的王公大臣之女嘲笑你穷酸。”
天底下最现实的地方便是后宫,比人、比钱、比家世,再美的女子若没有银子傍身以及傲人的嫁奁,宫里的太监、宫女是使唤不动的,即使获得荣宠也不长久,旁人一使袢子什么就完了。
容貌、家世还是其次,最主要是银子收买人,多几次侍寝机会怀上龙子才有依恃,否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稍有姿色的宫女都有可能被皇上宠幸,一朝得宠飞上枝头当凤凰。
运气这种事赌不得,没人输得起。
“娘,咱们府里真的拿不出这点小钱吗?我是你唯一的亲生女儿,你的心头肉,也是你未来的盼头,你不会舍不得那一点点银子吧!我成了宫里的贵人,你的好日子还能远到哪去。”她有些不满的噘高朱唇,气恼娘的小气。
“小钱?!”常氏一瞪眼,气得朝女儿细白手背轻拍。“又要金钗又要镯子,还要整套头面,你算算哪一样不要钱,光你一个月从我手头支走的银两就足以百户人家的小村庄吃上一整年,要不是你爹当那官有点油水捞,我这个当家主母早就两袖清风。”
“娘呀!你就想想办法弄钱嘛!为了女儿的荣华富贵着想,你怎么也要帮女儿过了这一关。”李乐撒娇地偎向常氏肩头,拉着她小指直摇,发际插的穿蝶兰花金步摇跟着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