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石头灶台结实不说,还有三个灶口,可同时做许多事,灶台上面有一个窗户,正对着门,炒菜时门窗全开,油烟很容易排出去,灶墙上砌着两个小柜,下层放油盐糖醋酱佐料,上层放油灯,灶墙的一边靠着房墙,砌的是一条烟道,直通屋顶。
魏子有些不明白家里就这几张嘴,为什么要盖这么大的灶台,他哪知道芮柚紫另有打算。
“魏子,干得好,这个月多给你两吊月钱。”她很满意成果。
她是把回雪和魏子当心腹手下,希望尽量做到赏罚分明,用钱打点即便俗气,却是最有用又最简便的法子。
“谢主子赏。”魏子笑开了花。
至于月牙,她并没有再给金钱,她要看看这个少年堪不堪用。
在思过院,她用得着的人只有回雪和魏子,人手实在太少了,不够用,她还需要能让她信得过的人。
她本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不求富贵,不需要太多的钱,够花就好,但是出府一趟,她也悲惨的发现,在这男尊女卑的封建世道中,女人要光明正大的出门挣钱,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往后她要做的事,非得要有个在府外替她经营的人不可。
暂时抛开这些,她吩咐月牙去打一瓶水酒回来。“越便宜的越好。”
虽然不解芮柚紫买酒何用,拿了钱,他很快把劣酒买回来。
芮柚紫让他们都下去,自己一个人在崭新的灶台上忙碌了起来。
她用了小小的偷吃步,兑现她的诺言,一个半时辰后让魏子给赵森送去一小壶的竹叶青。
不是她小气,而是一瓶水酒只能提纯出一小壶出来,而且她认为,东西贵精不贵多。那天晚上,他们便用新灶、新锅、新铲吃了一顿来到思过院后自己煮的第一顿家常饭,
就算回雪的手艺真的很普通,菜色也就烤肉大葱热饼子、香油拌萝卜丝,还有一样素炒茄子,但几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饭,芮柚紫自己舀水漱洗一番,也吩咐他们把大门上锁,不必值夜,都去休息,自己也就寝。
对于这个晚上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没有网路,没有电脑、电视的年代,她手头上可以打发时间的两本书早就翻腻了,再加上难得劳动了一天,不如早睡早起,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活过今日,才能见到明天,是吧、是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她自我安慰着。由于累了一天,头一挨上枕头就睡熟了,没听着屋外忽然下起淅沥沥的小雨。
一层秋雨一层寒,幸好,白天还不算太冷,瞧着外面的天,芮柚紫起床后自动的套上一件夹衣和小袄,长发绑成马尾,简单漱洗,便踏出房门来到灶间。
“小姐刚醒,怎么就出来了?秋天风凉,小心受寒。”回雪正把蒸笼里的馒头拿出来,一见主子出现,开口就是关心。
“小管家婆,尽唠叨我,你就穿一件夹衣,里里外外走动,要是招了风寒,头疼脑热的,别找我哭诉。”
“我这不是为了要干活方便。何况,奴婢身子好得很,很少生病。”回雪瞪大眼睛看着芮柚紫,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她这位主子真是越来越不一样了,以前表面上除了脾气坏一点,对下人苛刻了点,心胸狭窄了点,所有女人会有的毛病她也都有,可自从来到这个院子后,是风水养人吗?之前那些台面上的事情都没有了,只是暗地里做的都是些惊世骇俗的事。
“小姐,奴婢的心脏不太好啊!”她抚着胸道。
“方才是谁说她是钢铁人的?”芮柚紫瞥了眼她憋得通红的脸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一脸坏坏的笑容,暗忖,逗这丫头真是开胃。
回雪闻言错愕的看着芮柚紫。
“小姐,钢铁人是什么?!”
汗,她又把这时代没有的东西拿出来说,这些日子频频出错,真该打!
“钢铁人就是这个!”她挽起窄袖露出胳膊上硬挤出来的“小老鼠”。
“小姐,现下是白天,您怎么可以在光下化日下露出肌肤来?”她家这位主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得到她想要的效果,芮柚紫立刻改变了话题,温柔的道:“我去舒展一下筋骨,早饭好了再叫我。”
回雪被芮柚紫那温润的声音和表情迷惑了,这院子里的主子发话了,她哪能不赶紧张罗。
“就剩下一道菜,奴婢马上就好了。”
芮柚紫打开厅门,这时旭日初升,远山云雾缭绕,浓淡有致,她看了不禁心情大好,拿起昨日就准备好的长绳,准备做一些晨起运动。
在思过院,天高皇帝远,她不用刻意去遵守那些古代加诸在女人身上只有越来越多,不会减少的规矩,而且在这里她是老大,她想跳绳,没人敢说不成。
根据《酉阳杂俎》的记载,在唐朝就已经有这种运动,过去的人称“跳索”或“跳百索”,就算被魏子还是其他人看见,她也有话可说。
跳绳的好处多多,脚是人的第二个心脏,健康的根源就是要使用双脚,所以跳绳既能减肥,对于提高人体的弹跳能力、协调能力、灵活性及耐久性都有促进作用,而且无论性别年龄,人人都可行。
没想到她刚跳了没几下,赵森和魏子嘀嘀咕咕的一起从院子的转角处走了出来。
院子没有死角,两人都看见了从来没看过的景象,简直是立即把宛如番茄的脸往另一侧偏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足足把这四字箴言当成男戒在心里念了千百遍。
两人就算无意中窥见,芮柚紫可是主子,这是大不敬啊!
今日的芮柚紫幸好穿得宽松,又在外头多穿了件小袄,虽然把防范措施都做了,但是因为跳绳动作,这年代没有钢圈胸罩,怎么也阻挡不了小胸脯一下一下的跳动。
芮柚紫也发现自己不妥当的地方,放下绳索,拍拍身上看不见的灰尘,咳了声。
要不是地下没有洞,她简直想学鸵鸟把头埋下去。
年纪大其实也有好处的,那就是脸皮厚,赵森一听到芮柚紫轻咳,马上回过神来,给芮柚紫请安。
这完全不像他这种有着刚烈傲骨的人会做的事。
魏子也回过神来,赶紧给芮柚紫请了安。
“主子,赵大叔厉害啊,几下功夫就把鸡舍给盖好了。”魏子的声音像被鸡蛋给噎住了似,可见他还没从方才的“美景”回到现实。
“有劳赵大哥了。”
赵森腼腆的开口,“哪里,举手之劳而已,小人还要多谢夫人赏赐的酒,但不知那酒可有名称?”
那一壶酒味道香醇,让他喝了惊为天人,他这辈子从来没喝过这么烈的酒,入喉浓烈,就像一盆烈火沿着肠子烧进肚子里,对于肚子里养着酒虫的他来说,此酒只应天上有。
扼腕的是,那酒太少了,少得只够滋润喉咙,根本不过瘾,煎熬了一晚,通常这时间还在酒乡还是梦乡的他,眼巴巴的就来了。
“那酒叫天外飞仙。”某人很随便的取了个名字。
“往后有任何需要用到在下的地方,请夫人尽管吩咐。”刀里来火里去的死士生涯,让他这一生从没有向人腆过脸要过东西,这种话,绝无仅有的从曾是雒邑王朝八百死士的大统领口中说出来,重若泰山。
所幸他以前的主子不知道他会为了一瓶酒折腰,否则真的会去撞墙。
此刻的他哪还记得昨日的咒天发誓,说要如何如何撇清和芮柚紫的关系,再也不吃她任何东西。
“赵大哥言重了。”她没有刻意收买赵森,只是她身边能用的人实在少得可怜。她用人的原则很简单,不能负责的不能随便交心。
每个人都有弱点,芮柚紫颇能了解,杜甫曾说性豪业嗜酒,嫉恶怀刚肠,意思是说像我这种人呀,特别刚直不阿,没别的爱好,就爱喝两口。这是他对自己的总结,芮柚紫觉得这总结也能套用到赵森身上。
这时代的酒精浓度不算高,她在其他水酒的基础上做了提纯的处理,处理得好自然能获得比较高浓度的蒸馏酒。
其实她要月牙买来的劣酒可能连啤酒的酒精度数都不到,提纯起来也比一般的酒烈上一些,还称不上最好的,想喝全天下最好喝的水酒,自然是要让人拿钱来买的。
“我这人就这点爱喝酒的毛病。”要坦然承认自己的缺点并不容易,赵森说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酒,看起来像水,喝到肚子里闹鬼,走起路来绅腿,半夜起来找水,早上醒来后侮。喝酒啊不禁不纵,如同花看半开,微醺最好。”
赵森犹豫了起来,渐渐心中五味杂陈了起来,他这一辈子无妻无子只要有酒就觉得人生无憾,年轻因为时时有任务要执行,尚能克制,一次任务身受重伤,得到主人允许诈死退出死士生涯之后,一来为了麻醉身体的痛楚,二来嗜酒,出生入死虽赚来许多银子,却因无家累,没有顾忌,一日复一日的喝,最后变成了酒鬼,也把拚死卖命赚来的金银全部花光,落魄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