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你……今日忙了半天了吧?”很香、很香,香得他很感动,香得他想将她拥抱入怀。
爱情啊,让人又笑又煎熬,并快乐着。
“过两日是你的寿辰,我想宫里会给你设宴,所以我就想给你下个面吃,希望你寿比南山长,年年都有今日。”在木桌的对面坐下,脸蛋带着被热气蒸腾酡红的美丽,她轻轻笑着说。
“我们一起寿比南山长,年年都有今日。”和一个人一起到老是什么感觉?他想和她一起到老,一起同桌吃饭,同一张床睡觉,一起看花开花谢,到白头,做什么都一起,都一起,那该有多好……
“快吃吧,都凉了。”
闻人凌波把一碗寿面吃得涓滴不剩,心满意足。
烛火荧荧,灶房里一片春意盎然。
吃过寿面的人无论如何不肯就此回去,好吧,寿星最大,她慢慢陪着他走着消食,月光透出云层,将空旷清凉的道路映照得银白清亮,两道影子参差不齐的散步,一前一后,一前一后。
“明年,我让人来提亲好吗?”
房荇没有回答。
“不愿……吗?”闻人大人担心了。
“好……不过,”她笑得艳若盛夏绽放的蔷薇。“当你要纳妾,或因为许多不得不的理由要往内院放人的时候,请一定要告诉我,我能理解的。”而且,会走开的。
身分摆在那里的他,或许是荣华富贵的保证,却也注定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空谈,是奢望,是上一世,这一世,或下一辈子也不可能成真的事。
但因为爱他,原来她做好孤老一生的准备可以往后延。
她愿意嫁,不奢望一辈子,因为他的宠爱,已经是多出来的了。
她想要这些命运给她的恩赐,那些人生不确定的,她不愿意再想。
“不会有那天的!”他语声铿锵。
她笑了。
闻人凌波看着她的神情,微微有些迷乱,那种抓不住她的不安又错乱的浮上心头。
“你回去了吧,早点安歇。”房荇送他一小段路,今晚真美。
他不说话,悄悄挽了她的手,转过身,换他送她回来。
不知不觉,来到房家大门,房荇不知不觉又往回送他一趟。
情长,而路太短。
两人害羞又羞涩的送过来又送过去,天上好不容易露脸的月亮都看得出来这对小情人舍不得分手,差点笑歪了嘴。
旧的一年很快过去,雪藏春暖,又是新的一年,房荇满十四岁了。
春末的四月,房家传来青天霹雳的消息,房中书侍郎被以“擅权植党”和、六赃中的“受财不枉法”两项罪名,被言官上告,与房子越来往密切的一十三名官员一起镀铛入狱,全数关进刑部大牢。
杜氏听到这消息几乎昏厥,但是她终究不是寻常妇人,慌乱过后便打起精神来,“我出去想办法!”她得去丈夫的同僚家中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因何而起?
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或许不羁,或许有几分狂浪,却不是那种不懂为官之道的人。
“荇儿陪您一道去!”
“你待在家里,那些地方你去不合适。”平时,让女儿低调的出入铺子,她不怕人家说什么,可现下是非常时期,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房荇也知道母亲的顾忌,她转头。“琴曲,你跟着夫人,该带的人手都带着。”
她力持镇定,上一世的她出嫁前从不曾插手过家里的事,对爹娘,包括娘亲外公,对那些所谓大人的事情漠不关心,一切的一切,都是后来才慢慢知道的,但是知道了又怎样,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这回,预知的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发生了,即便同样的事又发生一遍,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但是被诬陷下狱的爹,她不会再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光着急却无能为力,她已经错过一次,大错特错,这次一定要查出来,究竟是谁在和他们家人过不去!
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替爹洗脱冤屈!
杜氏回房换了衣服,临行还不忘叮咛房荇,“这件事别让你哥哥知道。”
春节时,百官封印,房时从洛阳回来了一趟,但元宵一过,他又匆匆回去,此时若家里出了事,依他的性子一定是放下一切,连夜兼程赶回来,但外放官员不得圣上诏令是不能私自进京的,若是被抓到小辫子,少不得又有徇私枉法的脏水要往他们家泼。
他们现在禁不起雪上加霜,除非到万不得已……暂时,就什么都别说吧。
房荇在堂屋的梁柱下站了一会儿,并没有下人想象的哭泣或是其它表情,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今日一早下人因为看粉樱开得好,便折了几枝插瓶的娇艳花瓣,半晌后,慢慢回房换了衣裳,出门前吩咐萼儿,“把家看好,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小姐也要出门?”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去看爹。”
看爹?那不就是老爷……可老爷如今人在刑部大牢啊!
“小姐,那种地方,你不可以一个人去,你起码把花儿和房福带上,要不,还是萼儿跟小姐一起去吧!”大牢,那种阴森森的地方,听说关在里面的都是十恶不赦的恶徒,平常的大男人进去也会被吓得腿软,小姐可是金枝玉叶的人,哪能去那种地方?
“你去准备一些给爹的吃食和保暖衣物,让我带去。”
“是。”
第10章(2)
房荇最终还是带上了丫鬟和小厮,她没心情去计较这些小事,要她带她就带吧。
坐在马车上,她心思电转,所谓的六赃,说穿了就是贪污,贪污罪名可大可小,这天下,或许有清净廉明的官,却没有不会收受贿赂的小吏,但是她父亲不在尚书省,六部里毫无油水可揩,中书侍郎不过是替中书令管理事务,既不管人事升迁,想卖官鬻爵也轮不到他,即便真有贪墨之事,或是罚俸,又或者停职回家自省都有可能,就看在上位者要轻轻放下还是予以严惩。
复杂的是“擅权植党”这罪名,历朝以来,为人君王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一旦犯了此罪,抄家灭族或兴大狱都不是没有前车之鉴,但是一切都还未明朗之前就打入大牢,这又是为什么?
刑部大牢的狱卒知道她要见的囚犯是房侍郎,连忙将她塞过来的银锭还了回去。“上面交代下来,若是房小姐来了,绝对不可以刁难……不……要好好招待。”
她仍把那锭重约十两的银子推回去。“有劳这位大哥了,我爹在这里,还请多照看。”
刑部归闻人凌波管,想必是他打过招呼了。有他在,其实她也不是很担心父亲会受虐待或刑求,但是人在大牢,哪抵得过在家舒心?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狱卒哪有不收的道理,嘿嘿笑之后,收下银子,因为收了银子,对她带来的酒菜和衣物也就没有太过为难,只略略看过就让她带进去了。
“小姐请往这边走。”
在狱卒带领下,房荇经过层层阴暗潮湿的石阶,每一间牢房都臭不可闻,火把根本提供不了什么照明作用,里面的人影影绰绰,戴着手铐脚镍的手脚叮铃当啷响,那些偶尔转过来的狠戾眼神看起来更加令人恐怖惊惧。
房荇掩着惧意,来到一间被隔离的监牢栅栏前,那里面不像其它房间什么都没有,看得见一张干净的木床和小几,“谢谢这位大哥。”
狱卒点点头。“有事就叫我。”说完便转身走了。
她扳着铁栅栏,语带哽咽的喊了一声,“爹……”
身穿囚衣,就着小油灯正埋首看书的房子越抬起了头。“荇儿!”
“爹!”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娘不放心爹,荇儿也担心您。”父亲面上带着几分疲惫,人明显比几天前清瘦了一些。
“这件事别告诉你哥。”房子越盘膝坐在地上。
“娘也这么说。”
房荇静静的蹲下去,父女俩隔着铁栅栏相望。
“你娘呢?她还好吧?”
“娘很好,她出门去替爹设法了。”她将带来的东西一样样递进去。
“叫她不用担心,这一切都是小人作祟,大家等着瞧吧!”房子越十分生气。
那天早朝,言官当着一干国家重臣上告,首辅宰相很快乐的落井下石,说道:“结党营私,为官大忌,理应重罚。”
一国宰相都这么说了,其它大臣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多说一句不是。
“爹指的小人是……”果然爹是被人陷害入狱的!
“这是大人的事,你别管!”本可大事化小的事情,因为某人蓄意将事情扩大,变成今日局面。
那日下朝,皇帝陛下将两人分别叫到御书房,眼色不善的看了他和水素弦。
“诸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不替朕分忧解劳就算了,如今唱的是哪一出?”
据说,这两人还是平民的时候就不乐见彼此,后来又为了争夺一个女子关系更加恶劣,最后同朝为官,就像一段斩不断的孽缘似的,现在连家事都闹到朝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