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钱。”不管哪个年头,都是有钱人说话。
“钱越多,越危险。”他摇摇头,反对她的天真。
“我让四哥哥陪着我们一起走,我还有小春、小夏她们。”
“一群十几岁的小子、丫头,更好了,迷药一把,醒来你们各分西东。”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认为我带阿静离开是好主意。”她生气了,哪有朋友不帮忙、不赞声,还处处扯后腿的?
“没错,我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要我把阿静留下来等死?对不起,办不到,我已经失误过一次,绝对不容许自己一错再错。”
他口气严峻起来,怒目横眉,气势吓人。“钟凌!要我讲几次你才明白,钟三婶发生意外不是你的失误。”
“所以呢?是命运?如果是命运,老天爷干么让我穿越,干么让钟子芳把记忆灌注到我脑子里,不就是希望我能够阻止即将到来的不幸?难道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阿静死才是对的?”她着急了,口气不友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死命瞪着他。
上官肇澧没有因为她的口气而恼怒,反而放柔音调问:“你先别急,告诉我,你觉得潜山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这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他以为把话题转开,就能让她忘记阿静的问题?她没那么笨的。
鼓起腮帮子,钟凌半句话都不回。
“外面都说他退隐朝堂,说秀水村风水好,他选择一个好地理颐养晚年。你觉得呢?”
他再次勾她说话,但她生气,硬是不答不说。
倔强丫头!上官肇澧看着她的脸失笑。
她不开口,只好他来接话。
“潜山先生学富五车、高才博学,这样的人在皇帝想扳倒庄党、急需人才的时候,怎可能让他退隐致仕?”
很好,她的注意力终于让他给勾住,钟凌直觉接口,“所以他不是退隐,是到秀水村来替皇帝从事地下工作,他是007?”
他虽然听不懂什么是地下工作,但能够联想得到,至于007,有空再来问清楚。“对,他在这里替皇帝搜集淮南一代庄党党羽的把柄,等朝廷开始动作时,这些党羽自有潜山先生收拾,一个也逃不掉。”
钟凌恍然大悟,难怪他买那么多地,又不是要盖大安森林公园,他是要……藏兵藏马、藏FBI。
“你想告诉我,潜山先生身边有足够的人手,阿静跟在他身边反而安全?”
“没错,只要他待在潜山先生府里,那就是铜墙铁壁,何况还有刘爷爷和阿志在,你完全不必担心他的安全。”
“可是……”
“钟三婶过世的日子和钟子芳记忆中的是同一天吗?”他问。
“对。”
“很好,现在你有两个线索了,第一:事件会发生秀水村。第二:发生的时间日期是一样的。既然如此,是否意谓着在明年四月之前,阿静是安全的?”
“理论上没错。”
“那么在你找不到更好的安排之前,让阿静先跟着潜山先生吧!潜山先生喜欢阿静,有他悉心栽培,阿静的仕途不必操心。
“至于你,在未来几个月里好好想清楚,明年四月要把阿静带到哪里,想好、做足安排,到秀水村把阿静接走,等避过灾祸再将阿静送回来,这样也不至于耽误他的功课。”
第十七章 他会一直一直在(2)
他的话很具说服力,也分析得条理分明,钟凌认真考虑半天,决定照做。
是,暂且把阿静留下,等找到新的落脚处,建立起安稳生活后,再将阿静接过去,这样既不会耽误他,也不必让他跟着自己冒险。
见钟凌点头,他又问:“那你呢?你想留在井风城或是……”
“我要进京!”
她的回答令他讶异,他怎么都想不到她会选择京城。“你不想躲开安平王府?难道不想避开二皇子了吗?”
“我为什么要躲开?没有王水木的出卖,谁知道谁是我爹娘?就因为我一张像姑母梁玉娘的脸蛋?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多了去,我们那里还有综艺节目专门寻找明星脸呢。
“何况前辈子是钟子芳无依无靠,自以为找到亲生父亲和一门好亲事,便飞蛾扑火、高高兴兴地迎上前,我不是钟子芳,我知道未来走向,只要我不承认,谁能勉强我去当安平王的女儿?”
上官肇澧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既然如此,我把阿六留下来,他对京城很熟悉,应该可以帮上你的忙。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而他也该尽快上路,免得肇阳碎碎念。
钟凌不想,因为知道,明天醒来他就不在了,可却也明白,他为她的事专程一趟跑回秀水村,若不是非常非常非常忙,他不必连夜离开。她已经是个大麻烦,若是懂得体贴人,就应该让他早点离开。
因此她乖乖听话,回房里歇下。
这些日子累得太狠,也不知道是情绪倾吐完心宽了,还是有上官肇澧在的屋子,让人多出几分安心,本以为会迟迟睡不着的,却不料几乎一沾到枕头,她便沉沉入睡。
上官肇澧收拾好东西,交代过阿六,千叮咛、万嘱咐,事事谨慎小心,务必让钟凌在京城顺利立足。
阿六应得飞快,现在要他做什么都好,只要主子快点返京,快点回到四爷身边就行。
该交代处理的事都齐备了,上官肇澧换上一身夜行衣,预备返京。
临行,心念动,他转个方向,往钟凌屋里走去,本只打算多看她一眼的,却没想到床上的她正在作恶梦,她汗流浃背,不安地转头挥手,低声喊娘。
唉,她这样,教他怎么走得了?
他弯下腰,用衣袖为她拭去汗水,却在昏黄的烛光下发现她眼角泪滴,心发酸,涩涩的苦味在唇舌里翻搅。
心一阵阵抽疼,眼睛一闭,再张开时,作出决定。
片刻,他离开钟凌的屋子,对阿六道:“你打发人回京城,告诉四爷,就说我在溎县和他会合。”
啥!主子不走了?
阿六闻言,一个不小心差点没站稳。不会吧,溎县的事迫在眉睫,与庄党的战争一触即发,主子居然在这当头选择儿女情长?
啊!四爷肯定会剥掉他一层皮啦!
上官肇澧不理会他的哀叹,回到屋里,卸去鞋子躺在钟凌身旁,手臂一伸,将她揽在怀中。
不多久,钟凌像是闻到令人安心的味道似的,渐渐安静下来,她在他颈窝处寻到一处妥贴的地方,再不辗转反侧,偎着他的体温,熟睡……
钟凌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样沉,好像几百年来都没有好好睡过一场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贺澧……不,是肇澧,发现他竟然躺在她身旁。
他还没走?还以为一大早醒来就看不到他了,没想到……
说不清楚内心的感觉,被一个单身男人偷渡上床,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应该不是,但如果那个男人长得像金贤重,如果知道他总是在暗地里关注自己、帮助自己,如果他听见自己孤立无援,便迫不及待从远方赶回来……
那么,是的,她开心、安心、糖包心,浓浓的幸福感驱逐她连日来的深沉悲哀,力量一点一点在她体内凝聚,因为,他在。
这算不算劈腿?
男未婚、女未嫁,她和他连二垒都没上,即使他偷渡上床,即使她因此而偷笑。以古代的标准,她该浸猪笼,但以二十一世纪的标准,不算什么,她钟凌决定以二十一世纪的标准来看待此事。
但他呢?他的标准在哪里?
标准决定行动,也许他只是好心,也许他没想过她会提早醒过来,也许他打算天亮就走人,不被她发现,也许……不管哪个也许,她都相信,他并不想坏了她的名声。
钟凌是有成人之美的善良人,于是她决定闭上眼睛,假装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她又睡着了,在心存善念之后,这并不困难,因为在他身边,她很容易便能放松自己。
半个时辰过去,上官肇澧醒了,望着钟凌熟睡的脸庞,笑得不像自己,像……被起司砸中的大老鼠。
她越长大、越美丽,一直觉得她与众不同,现在他终于明白她为何不同,因为生长的世代不同,遇事、看事、解决事情的态度从骨子里就不同,她不需要刻意,简单的举动就能吸引他所有的注意。
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臂抽回,他很小心,生怕扰醒钟凌,他放缓动作与脚步,转回屋子打理自己。
洗脸、盥洗、换衣服,他做着每天重复的事时,放任脸部肌肉被笑意控制,并且满心想像着,当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尚未离开,会不会高兴?
第二次清醒,钟凌是被冷醒的,梦中的暖炉被人抢走,北风一阵一阵吹袭,冻得她起鸡皮疙瘩。
坐起,发觉棉被还在身上,可是好冷,她缩缩身子,把自己蜷成一颗球,傻傻地看着空了的半床边,心、失落。
他走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