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现代人的钟凌很重视隐私权,谁都不能偷看她的手机、不能查她的Line,何况都说了是机密任务,哪有碰到人就说的道理。
她豁达地在心里替他解释过了,但还是多少有些郁闷,自己的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他的这个谜、那个机密,又不是在塑造偶像明星。而说透了,他们本来就……不熟。
不熟两个字浮上,心里一阵难受,她不晓得自己竟然这脆弱,居然不熟两个字就能刺伤她,她病了!肯定,而且还病得不轻。
“我只是路过秀水村,待会儿就走。”
这话,说了比不说还教人难受。
可……本来就是啊,自然是巧合,自然是运气好,是刚好她需要情绪宣泄出口时,他出现罢了。
他们没什么大关系,了不起是说得上话的普通朋友,他已经分享她的悲伤、倾听她的忧郁,基于朋友交情,他做得够多了,难不成她还能再贪心?贪心地希望他留下来,贪心地盼着他时刻待在自己身边排忧解难,贪心地想让他成为她的精神支柱,贪心地依赖上能够依赖他的感觉。
不行,这是错的,贪婪的女人只能当坏女配,坏女配的下场都烂到爆,她已经够不幸了,不需要再靠贪婪再把自己往地狱下一层打。
强撑笑意、摆出骄傲,她在两人当中筑起一道墙,就算是说谎,她也要骗过自己。没错!她很厉害的,她可以独立、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守护阿静,即使他不在身边,也行!
她微妙的态度转换,他发觉了;她坐直身子,不动声色地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他也发现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他刻意向她靠近一点。
“带阿静离开秀水村。”她想也不想便回答,然后为了宣示自己的独立精神,再离他远一咪咪。
“你已经搬进井风城里。”贺澧提醒。
“不够远,要搬得更远更远。”她垂下头,十根手指头绞着青色裙子,像是谁在逼迫她似的。
“为什么?”
“因为秀水村会带给阿静不幸。”爹娘走了,不久的将来阿静……
她猛地摇头,不要!她不想负面的事、不低落、不悲观,她该想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避开所有恶运。
贺澧细细琢磨她的话,突然进京城那日,她对他说的话鲜明了起来。
“我梦见了,我梦见你在道贞二十一年六月死掉,我梦见贺大娘放声大哭,哭倒在泥泞地里,我梦见你消失了,再也再也不回来!”
“不要走,我不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不想要和你永别,我不是贪图贺大哥给我的帮助,不是想赖着贺大哥继续让我依靠,我只是想以后能够、继续、每天、见着你。”
难道是……一个大胆的念头跳出来,贺澧抬头,两道灼灼目光对上钟凌。
那次阿芳进城卖地,在马车上为了赌坊的事她与钟三婶杠上,那个时候她便心心念念想离开秀水村。她到街上摆摊、她买铺子开店,她一步步改变钟三婶的固执,成功搬离秀水村,她所做的一切均是因为……
她不只预知了他的死亡,也预知母亲和弟弟的死亡?有可能,所以她才会这么痛恨自己,因为早已预知的事,她还是让它发生。她说秀水村会带给阿静不幸,换言之接下来的是阿静,她接下来要做的是防患未然,搬得更远?
他一点一点推敲,一层一层析剖,他推敲出一个让人难以相信的答案,如果他的答案成立,那么她是如何预测未知之事?
一道光闪过,脑子瞬间清明。
回想起那日在山上,他和肇阳碰上刺客,钟明好意相助却惹祸上身,他们离开时,钟明和钟子芳父女俩分明已经断气……
是,确定此事的不仅仅是自己,清风、阿五、肇阳,他们几个都是身怀武艺之人,不至于连真死诈死都分辨不清。既然如此,她是怎么死而复活的?她有着什么奇遇,让她能够预知未来事?
心里一个激动,他握住她的手腕,温柔的眼睛射出两把刀子,想透视人似的。
第十六章 用真心换秘密(2)
钟凌被吓到,凝眸回望,一堆奇怪念头跳出来,他要带她和阿静远离秀水村?他要帮助她移民?他有个秘密基地,进了那里的人都会长命?他要……不管念头多怪异,结论都是他要对她情义相挺。
但……不是提醒过自己不能贪婪?怎么到头来她还是忍不住相信,有他,自己就有本事站得又直又稳。糟糕的想法、要不得的念头,应该全力消灭删除!再次,她用力把“独立”两个字刻在脑袋里。
贺澧的脑波无法与她接线,猜不出她混乱的念头。
他低声问:“为什么你知道我离开秀水村会死?为什么你知道秀水村会让阿静不幸?当真只是因为作过恶梦?如果只是作梦,你怎么敢说得斩钉截铁、笃定确实?何况那日……你在山上遇害,明明已经没有呼吸,为什么能够死而复活?”
一句串过一句,他问得钟凌心惊胆颤。他知道什么?
大眼睛对上他的深邃黑眸,心跳得很急,她咬紧双唇,目不转睛地回瞪他,一语不发。
她不在谈判桌上,但全身的细胞紧绷,脑袋出现的场景比前一刻更诡异。
她想到满清十大酷刑,想像着自己跪爬在涂满油脂的铁竿上,竿子下正燃着熊熊大火,只要她一个不小心摔下去,马上就有人可以吃巴BQ。
鬼附身要被烧,那穿越呢?穿越这个词儿比较摩登,会不会待遇好上一点点?比方……
比方喝了麻沸散再去爬铁竿,或者赏赐一件消防员的防火衣,再让她去尝试横向抢孤?
钟凌越想越恐怖,下唇被自己咬出一圈深深的印子。
他吓到她了,贺澧明白。
四目相对,两人对峙,他期待她的真实答案,她却期待着他放过自己,不再追根究底。
望着她故作坚强、咬唇不语、两颗眼珠子却泛红的模样,看着她悄悄挪开椅子,一堵无形的墙在两人中间竖起,他清楚她对自己的恐惧,清楚她想要逃却逃不掉的丧气,他苦苦一笑,自己在做什么啊?
她凭什么相信他,又凭什么要把秘密透露给他知道?他瞒骗她的事不会比她瞒得少,他在要求她对自己交心同时,又何尝对她交心了?
于是你看我、我望你,两人眼中都带着挣扎、犹豫,在僵持将近一刻钟之后,贺澧作出重大决定。
他长叹气,动手扯掉脸上伪装的大胡子,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英俊脸庞。
那是帅到无法自然天成,需要靠高明的整型医生才能完成的零缺点五官,那是曾经在她梦中出现过很多次,让她想把对方压在床上做出人神共愤举止的偶像,那是会让女人尖叫、让Gay咆哮、让男人想撞墙的脸庞。
天啊!天啊!天啊!谁能想得到,隐藏在一把大胡子下面的会是这样一张脸?圣诞节还没到,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会不会太折寿?
“天……你、你……金贤重……穿、穿穿、越……”钟凌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握住自己的脖子,差点喘不过气。
夭寿!她居然放着这样一个好货色在身边走来走去没下手,钟凌,你真是有眼无珠。
“谁是金贤重?”贺澧皱眉道。
他不知道金贤重?所以他和韩国人没关系?他不知道泡菜和整型?
脑海里的问号还是一大堆,但她发不出半个音节,因为不是每个人每天都可以不花钱就坐在偶像面前,还喝掉他一大杯美味可口的热姜茶——恶心的味道瞬间变成美味可口,由此可知一起用餐的对象真的能刺激人类的味觉。
见她久久不发一言,贺澧猜想,她震惊太过,于是不坚持她非开口不可,而她不说,便他来讲,她不敢放心把秘密交付自己,那么,就由他来开这个头。
“我不叫贺澧,我叫上官肇澧,是寿王世子,在我十岁那年……”
他开讲了,讲上官肇澧的故事,从父亲上官绍与当今皇帝这对堂兄弟之间的深厚情谊说起,再到父亲被吕氏算计,纳她为侧妃,到母亲被害,自己因为世子之位遭到追杀,全身伤痕累累,差点儿无法救活。
他说自己摔入谷底,丧失记忆……在一连串悲惨事件之后,终得上天垂怜,他被义父贺非所救,清醒后,他失去记忆,贺非并不因此而嫌弃,反将他当成亲生儿子教养,传授一身高深功夫,最后举家迁至秀水村。
“义父救下我时,发现我身上有一块玉佩,上头刻着‘澧’字,因此义父为我取名贺澧。义母本姓乔,自小习医,有人称她为医仙,她有一身高明医术,但亲生儿子却身染怪病,她想尽办法仍旧无法将儿子救回,儿子离世,她伤恸欲绝,疯了。
“我的出现安慰了她,她为我治伤,把全部的母爱灌注在我身上,在我身体渐渐复元的同时,她的心也慢慢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