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预言,很是让徐伍辉松了口气。
钟凌笑着鼓励他,递给他一袋进士榜,上面每个饼干都印着“探花郎”,她夸口道:“什么二甲进士,我怎么看徐大哥都是一甲探花郎的命。”
他问:“为什么不是状元、榜眼,而是探花郎?”
她猛摇头说:“不行,咱们做人要低调,壮元、榜眼太招人目光,万一被皇帝招去当驸马,我到哪里再找个徐大哥嫁?”
她的话让他很开心,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问:“探花郎很低调吗?”
钟凌说到做到,自从答应过徐伍辉后,每半个月到秀水村接弟弟时都会提早出门,先绕到徐家坐坐,和徐大娘说说话,只不过让人很气闷的是,几乎每次都会遇见她的二堂姐。
直到上一回没见到她的身影,钟凌还疑惑说:“她怎么不来了?”
徐伍辉说:“我恐吓过我娘,说我每次见了她都会心浮气躁,读不下书,要是她害我没考上,就得再等上三年。”
他的恐吓成功制止徐大娘和钟子薇的感情交流。
但不是徐伍辉来找会是谁呢?钟凌走出厨房往前面铺子走去,前脚才跨进去,就看见刘星堂和阿志,她赶紧快步上前,急急问:“老爷爷、阿志,你们怎么来了?是婶婶的病更重了吗?”
阿志垂下头,眼睛红红的,低声说道:“小姐,我娘死了,房子被占了,想求小姐收留我和爷爷。”他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身契,交给钟凌。
她看看祖孙两人,叹气,把身契交还给阿志,说道:“爷爷、阿志,先进来吧!”
小暖、小冰烧热水给两祖孙洗过澡,又做了简单的饭菜让两人暖胃,小春和钟凌急忙给两人腾屋子,屋子里全住满人了,丫鬟们住的那几间本就空间小,再教她们挤一挤也太过没人性,钟凌想了想,决定自己搬进她娘屋里,把她的房间让给刘爷爷和阿志,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后,钟凌才把这对祖孙的遭遇说给母亲知道。
他们自己是吃过苦头的,能帮人一把卢氏怎会不肯帮,于是两祖孙住了下来。
几天后钟子静返家,他发现刘星堂和阿志都有一身好武功,悄悄地把这件事告诉姐姐了。钟凌忖度再三,和刘星堂讨论过后,决定让阿志陪着钟子静住到先生家里,她这是在替明年铺路,如果钟子静那一劫还存在的话。
钟子静和阿志两人感情很好,在刘星堂的嘱咐下,阿志负责每天盯钟子静练一套拳法,就算不能退敌,能够强身也是好的。从此钟子静在每天早起念书之前,养成练一个时辰武功的习惯。
至于刘星堂,他建议钟凌买一辆马车,不但可以往返秀水村运载牛乳、奶油、鸡蛋,也可以把铺里卖不完的东西卖到别的城里。
这段时间生意清减些,确实可以这么做,但过了秋后,生意会渐渐好转,就不能供应别的铺子了,就怕契约一签订,到时没有足够的人手,何况去年的礼盒今年还要大推呢。
刘星堂说:“那就别签约,用零卖的方式,把咱们多做的压点价拿出去卖。”
钟凌觉得可行,便每天和刘星堂载着糖果饼干到邻县卖。这一来一往得花上三个时辰,因此钟凌得起早睡晚,短短两个月,圆圆的下巴尖了,更显得两颗眼睛大得惊人。
这天清晨,她和刘星堂把货品摆进马车里,六月天了,天气太热,她在马车里坐不住,索性换上男装,坐在刘星堂身旁。
也没见刘爷爷有什么大动作,手腕轻轻一挥,马鞭便俐落地催动黑马,马车稳稳地驶向前去。
“刘爷爷,我看过一本小说,里头有一段描述武功高强的人,说她手腕轻轻一催就能挥动马鞭,就像刘爷爷这样,爷爷的武功很高强吗?”她讲的是陶红英,九难师太还在当长平公主时的宫女,后来韦小宝认的姑姑。
刘星堂微微一笑。是啊!当时年轻气盛,到处找人比试,企图称霸武林,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招惹了不少人,引得几帮人联手追杀,他的眼睛差点儿没了,手断了,那刻他才晓得什么狗屁天下第一,能够活命才是真的。
从此改名换姓,退隐江湖,不再逞凶斗狠。
他日日修习内功,倒不是想再回到当年风光时,只是想要保命,想在恶霸欺上头时吓吓人。不过对于那些觊觎自家土地之人,他忍住不动手是因为不想招惹无穷后患,那些当官的手段多,要是惹上官非,害孙子亡命天涯就不好了。
阿志那孩子根骨好,他想过让他去考个武状元,却又担心现在朝廷之争日盛,怕将来阿志投军会遭牵连,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当个默默无闻的贩夫走卒。
“刘爷爷,你怎么不说话,不会是被我猜中了吧,爷爷是武林盟主?”说着,钟凌双眼放光,脸上的笑怎么也关不住。
“我这身武功哪能称得上武林盟主,光是比你那个贺大哥就不知道输多少。”
贺澧……对哦,差点儿忘记,二伯父诈财那日,她就发现他和阿六哥哥都有武功,只是当时情况混乱,又被徐伍辉骂一顿,竟将这件事给抛到脑后。
所以她可不可以推论,因为他武功好,身边还有个阿六,他定会远离危险、平安返回?
笑开颜,她喜欢这个推论。
“丫头,贺公子对你很好。”
“你怎么知道?你不过见过贺大哥一面。”
“那天他和我一起离开你家,他发觉我有武功,让我日后来投你为主,护你一家安全。”
后来他葬了媳妇,带着孙子进城,凭着贺澧给的玉牌找到项管事,许多当日贺澧没说的话,项管事全讲了。
贺澧希望他护钟子芳一家,希望他对她保密金日昌赌坊之事,希望他每月都投书一封,细述钟家母子身边发生的大小事,并允诺以阿志的日后前程作为交换。
这是多此一举了,江湖人受人点滴、涌泉相报,钟子芳两次救急,就算没有贺澧的承诺,他也考虑投身到她手下,还了此恩。
“你说贺大哥他……”他连这个都替自己想到了,那么周大人的引荐有没有贺大哥的手笔?
没错,若是周大人自己的意思,那么他更该引荐的不应该是徐大哥吗?怎么看,他都比阿静更像个人才。
有没有可能,周大人只是个幌子,是先生找上周大人,托他做中人?那么谁能请得动退休宰相?贵气男?是贺澧求他帮的忙?
一堆问号敲着她的脑袋,钟凌只是胡思乱想,却没想到层层推敲竟让她给推出七、八分真相。
“他说你会是个好主子。”
钟凌苦了眉头,他事事都帮她想到,而她明知道结局,却无法助他什么,他们这对朋友只有她在占他的便宜。“我和贺大哥是很好的朋友。”她咬唇低声道。
“只是朋友?”刘星堂反问。
“不然呢?”
是啊,她已经和人订亲,将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就算贺澧有再多的心思,也与她无关。
刘星堂点点头,同意道:“是,只是朋友。”
进了港县,刘星堂驾着马车,熟门熟路地前往这些日子打过交道的商铺。
“刘爷爷,每次想问都忘记,您似乎对港县很熟,以前住过这里吗?”
“对,住了几十年,哪条街、哪个巷子都摸得熟透。”
“这里离井风城挺远的,您那一笼子鸡,干么拿那么远去卖?”
“当初东拼西凑,想把借的银子给还了,哪知道人家打的算盘不是要我们还钱,而是想要图谋我们家那片山林地。一开始不知道,把猎来的狐狸、獐子拿到县城里卖,没想到走到哪儿、场子被砸到哪儿,到最后只好贱卖,于是日子越过越艰难,别说还上银子,就是连媳妇的药也买不起。
“那回是迫不得已,才会一路迢迢跑到井风城去卖,天还没亮,我和阿志顶着寒风、饿着肚子,带着家里最后的两只鸡和一窝小鸡去摆摊,没想到去得迟了,找不到摊位,硬是挤半天才弄出一小块地,谁知道鸡被踩,阿志一时气不过,才会……老头子欠小姐一句对不住。”
原来如此,是又饿又累,委屈极了,才会打那一棍子吧,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不是那棍子,也许他们到现在还无法搬进城里。
“阿志武功不错,那日也是手下留情了,爷爷,您以后别喊我小姐,听着别扭,不如爷爷认下我这个孙女,以后阿志就是我的弟弟,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住在一起,好不?”她亲亲热热地提议道。
听见钟凌这话,刘星堂深感意外,“小姐这样,让老头子怎么过意得去?”
“爷爷看不上阿芳,不肯认我这个小孙女吗?”她鼓起腮帮子装萌。
“什么话、胡说!小姐这般人品,谁能看不上?”
“既然如此,爷爷就别小姐小姐的喊,叫我一声丫头还是阿芳,才顺耳呢。人生相逢自是有缘,爷爷和阿芳的缘分早在去年就定下了,否则阿志为什么会一棒子打上四哥哥?否则爷爷怎就信了阿芳,肯到秀水村求助?既然命莲把咱们拴在一起,为什么不顺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