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贺澧扬起眉头。她知道什么是好先生?满脑子不雅念头的小丫头!
贺澧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惹毛了钟凌。了不起是错解《三字经》,很严重吗?哈哈!他可不知道地球是圆的,不知道星星比月亮大,不知道太阳会自转、月球会公转,不知道恐龙灭绝于人类之前呢。
不服气吗?贺澧失笑。不过他更喜欢她把喜怒哀乐全摆在脸上的模样,大家闺秀不是她装得来的。
“我有个好友徐伍辉,钟三婶也认识的,他现在虽然只是个秀才,但确实有才华,家里住得离钟三婶家也不远,不如让他当阿静的先生。”这是伍辉拜托自己的事,他也趁此机会再试探她一回。
“你说伍辉?”卢氏顿时有些尴尬,阿芳她爹死的时候,徐家人来吊唁,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撇清,她不怨对方,世间情分本是如此,只是怕女儿心底难受,她便刻意不提,现在贺澧说起这荏,她忍不住看女儿一眼。
接收到母亲的眼光,钟凌很清楚,钟子芳对徐伍辉有情也有心,想起那个明媚的男人,钟凌轻浅一笑,视觉是人类认识世界的第一个环节,那样的男人很难教人不动心。
只不过钟凌和钟子芳不同,她见识过的男人很多,并且深刻了解一个原则——下一个男人会更好。
她不会傻得去指望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更不会相信爱情可以靠抢夺得到手,“爱情抢夺论”是用来骗女人去当小三的。
至于徐伍辉,他对钟子芳有没有罪恶感呐?如果能利用这点,替阿静找到免费家教,何乐而不为?
她于是大方一笑,说道:“这个主意好,如果贺大哥可以帮这个忙的话再好不过。”她随着阿静喊贺大哥,把两人关系拉近一步,关系近了,人脉便有了,她家孤儿寡母的,需要许多有力支援。
“阿芳,你不知道,徐大娘……”卢氏为难地看贺澧一眼。
“娘,我明白,您不过是担心我胡思乱想罢了。咱们家和徐家是多年邻居,当时孩子年幼,长辈们兴致一来说些笑话无可厚非,如今年岁渐长,徐大哥又是个长进出息的,日后自然会找个合适的好嫂嫂,咱们怎能将当年戏话当真?又何必为戏话闹得彼此心存疙瘩?”
第四章 费玉清你害人不浅(2)
钟凌的话让贺澧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心里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钟子芳居然这般豁达?
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清楚,错在徐家,过去徐钟两家交好,钟明还是伍辉的启蒙老师,娃娃亲是自小约定的,可自从伍辉考上秀才之后,徐家态度便有所转变,而钟明一死,徐家更是避之不及。
伍辉注重孝道,无法在明面上违抗长辈之命,虽心中有歉,几次想助钟家,却又无颜见钟家人,他托自己做这件事,无非是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在家里,他尽管无法抗命,但只要考上进士,说话自然有足够分量,到时就算父母不乐意,他也有本事说服爹娘,最后顶多带着钟子芳上任,等孩子生下来,看在儿孙的分上,徐家双老大概不会再多有刁难。
至于钟家这方面,他必须确保钟子芳不会对他死心,确保钟家不会在他考上进士之前替钟子芳定下亲事。
所以当自己提到要替钟子静找位先生时,他立刻毛遂自荐,希望自己能为他周全。
自己本以为得多费些口舌,才能说服钟子芳,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篇豁达之言,伍辉知道,怕是要担心了。
“你真是这样想的?”卢氏讶然。她清楚女儿有多在乎徐伍辉,感情怎能说放就放,会不会只是强撑着?
钟凌勾住她娘的手臂,把头靠在她肩上。“是,现在女儿心里只有娘和弟弟,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其他。”
这话说得够清楚了,贺澧明白,她不是对徐伍辉无心,只是向现实低头。
“如果钟三婶不反对,这件事就让小侄安排吧。”
“这段时间老是麻烦你,阿澧,婶婶跟你道谢了。”
“千万别这样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话间,马车突然停下,钟凌拉开车帘探头往外看,道路被一堆人给堵住,过不去了,所有人全挤在一家大铺子前面,她看一眼招牌,是金日昌赌坊。
赌坊新开张,红色的花球悬挂在店门口,满地都是爆竹碎屑,热热闹闹,锣鼓喧天,冷不防人群中爆出一阵喧哗,有句话清清楚地传进钟凌耳里——
“又开大,六次了,连续六次开大!”
另一人扬声道:“快进去押小,一赔三呢,老子就不信,下一把它还能开大。”
对话钻进钟凌脑海,一个记忆立即跳了出来——金日昌赌坊开张当天连续开出十八次大!
这段记忆出现,千百个计划从脑中狂奔而来。
钟凌心中呐喊着:只要赢这一回,她就可以翻盘接下来的生活,她答应钟子芳的事就有更大的赢面。
对!赢得这一盘!她必须赢这盘。
钟凌心头一震,面露喜色,转头对母亲说:“娘,你和阿静先回去,我下去看看。”
“下去看看?你要看什么?赌坊吗?姑娘家怎么可以进出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卢氏抓住钟凌的手,不允许她下车,脸上尽是不解,平日里一个懂分寸的孩子,怎么会突然想去赌坊?
钟凌回头,发现母亲眼底的坚持。
她忘记了,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年代,爸爸妈妈不但不会带孩子到拉斯维加斯,还会把进赌场的儿子给打断两条腿——儿子都不行了,何况是女儿?
钟凌很无奈却不愿放弃,口袋里有足够的钱,她才能带母亲和弟弟远离危险,那个秀水村风水再好,都将成为母亲和阿静的亡命之地,只要有机会离开,情况肯定会好转。
压下紧张,她缓和自己的态度,想想该怎么说才能改变母亲的态度。
将钟子芳前世和赌坊有关的事在脑海里转过两圈,整理出逻辑后她缓缓开口,“娘,金日昌赌坊早在开张之前,就有道士预言,赌坊开张当天将会开出二十七支小,现在大开得越多,接下来开小的机率就越大,所以人人都跑过来押小,才会将路上给挤得水泄不通。”
“所以呢?你也心急着想同他们一样跑去押小?”卢氏怒瞪女儿,“赌这种东西怎么能沾?多少人因此而倾家荡产,你以为我们家有恒产可以让你下注?还是说,这就是你让我和阿静过好日子的方式?”
“不,娘,我不是想赌大或赌小,我想赌的是人性,如果没料错的话,不管是道士或预言全是花招,目的只是招揽客人。
“我猜‘金日昌’定有与其他赌坊不同之处,因此主家才需要以此为噱头吸引顾客上门,这些人将在日后以口耳相传的方式替他们招来更多客人。
“既然是要玩噱头,肯定会越玩越大,所以接下来肯定会连开十三、十五或十八次大,以便吸引来更多的顾客上门,等所有顾客相信道士所言只是胡言乱语,放弃继续下注之后,赌坊才会陆续开出小。”
眉弯、眼笑,一个无法隐藏的笑容在他脸庞慢慢扩大。
这小丫头居然能够轻易看透那家伙的心思?他为这个计策可是花不少工夫,没想到……
钟凌没注意到贺澧的表情,她还在说服卢氏,扯着母亲的衣袖耍赖、撒娇,样样功夫全用上。
“娘,我身上有八十五两银子,留下五十两,我只带三十五两进去,我发誓,只赌三把,不管输赢,立刻收手。”她伸出五指,向天发誓。
“胡搅蛮缠什么,你怎就听不懂我的意思,不管输赢,赌博这件事就是错的,就算你猜得对,也绝对不可以去碰,你是姑娘家,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还需要我提醒你?”卢氏恼怒,满脸的无可商量。
“娘,这是好机会啊,如果成功,我们就有足够的银子可以在城里买间屋宅,可以做点小生意,再也不必面对大伯母和二伯母的虎视眈眈。”
“不可以。”卢氏否决女儿,这种事没得妥协。
“娘,我绝对不会沉迷赌博,我发誓,真的!如果我沉迷于赌,就让我不得好死!让我一辈子嫁不出去!”钟凌不知道这时代是不得好死比较严重,还是嫁不出去更厉害,她只能挑最狠的说。
“你这是在诅咒自己还是在诅咒娘?”卢氏气大了,哪个当女儿的诅咒自己,当娘的会开心?
“不是,都不是,我只是在表明决心。娘,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咱们有了银子就可以搬离开秀水村,在哪儿落户都成,至少不会有那群虎狼亲戚环伺。”
“你以为离开秀水村就会没事?错了,光我们母女这副长相,走到哪里都会惹事,在村子里至少他们是亲戚,还得顾及名声,离开秀水村,怕是咱们会被啃得尸骨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