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梓伶本来已经略有血色的脸又变得苍白得可怕,她也没力气去挣扎了,浑身无力的靠在他身上。
他就像是没感觉到那些沾到身上的秽物一般,一手紧紧地搂着她,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着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动作太容易让人放松戒备,蒲梓伶靠在他怀里,居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思。
“我都已经这样脏了,你居然还能对我这么好?”她一语双关地问着。
欧阳霄轻抚着她,就像是抚着一件最重要的珍宝,那样的珍惜温柔,就连眼神里也没了刚刚质问她的邪气,半点停顿也没有的直接回答——“在我心里,你没变过。”
蒲梓伶勉强的笑了笑却不答话,怎么可能会没变过呢?灵魂都换一个了。
欧阳霄没有多说,只是神色缱绻地望着她,轻抚着她的背,看着她病弱苍白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嘴角绽出一抹笑意,好似感觉无尽的满足。
在国公府的时候,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婢生子,而她却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就算一开始她不过是三等丫头,但也是他不能轻易靠近的。
那段日子里,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的一颦一笑,留心着她的喜怒哀乐,幸运的话,可以在向老夫人请安时贪婪的多看她几眼,甚至能够听到她喊一声三少爷好,可更多时候,他甚至不能踏进后院里,只能靠着每次走在
前后院之间的回廊时,祈祷着能够刚好见她一面。
就算只是错身而过,那也是他日日夜夜的想望。
后来她出了府,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是早知道理由的,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让他感到欣喜,即使要放弃这次的科考,即使为了摆脱国公府的桎梏,被从族谱中除名,他仍然是欣喜的。
情之所起,不过是那一夜,他最狼狈的时候,她给的一件衣裳和一块饼子而已。
蒲梓伶平静了一阵,接着又开始干呕,直到连胃里的酸水都呕出来几次,虚脱的都快走不动路了,恶心感才终于完全停止,而两个人浑身的臭味让她无法忍耐。
她轻扯了他的衣袖,“扶、扶我进去……然后帮我打盆水……我稍微擦擦。”
激烈的呕吐后,她的声音沙哑又虚弱。
欧阳霄知道她爱洁,浑身弄成这脏污的样子,肯定不只想略微擦擦身子而已,也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就往屋子里走。
蒲梓伶惊呼了声,身体有些僵硬,虽说他的脚步目前看起来还满稳的,但是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突然没力把她摔到地上去?
可显然欧阳霄的力气是真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就这么把她抱进房间里,依然脸不红气不喘,脚步都没踉跄半下。
将人放下后不到一会儿,他马上又提了一桶热水和冷水进来,然后倒在房间里头的澡桶中兑好。
“好了,可以洗了。”
蒲梓伶看着还冒着微微热气的温水,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跳进水里好好洗一洗,忍不住瞪了还杵在旁边的欧阳霄一眼,“那你怎么还不出去?”
“我要出去了,你该怎么才好?”欧阳霄像是在看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眼里的温柔宠溺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那快要腻死人的温柔配着那轻柔的嗓音,会让人有种以为被他真心宠爱着的错觉。
他说着,脱下外袍,扔在一边。
什么叫做怎么才好?难道她已经成了生活无法自理的人了吗?不过就是洗个澡而已,哪是什么难事?
等等,明明是她的房间她要洗澡,为什么是他脱衣服?!
蒲梓伶捣住了眼,手指缝却大得很没说服力,气虚的嚷着,“你……你脱什么衣服?!欧子川,你、你要是想做什么的话,我……我就……”
她嗓子还没好,力气也不足,明明是该义正词严的质问,却大概只比小猫喵喵大一丝声量,然后紧接着就看他往前走两步,一下子就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如果不是她浑身无力,只怕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蒲梓伶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案板上的鱼肉,除了乖乖让人摆弄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了。
这男人骗她骗得好苦!怎么以前就没看出他是这种危险人物呢?!
他捧着她的脚,轻柔的褪下她的鞋子,也不管她使劲的想蹬腿踹他,反而柔声说着,“这鞋子刚刚都踩到你吐出来的东西了,我等等就拿去洗,放心,这上头的绣花我会仔细的,肯定不会坏了图案。”
蒲梓伶愣了,看着这个男人就这么单膝跪在地上,温柔的褪去她的鞋袜,甚至褪下来的鞋子也没因为脏了就乱扔在一边,而是仔细地放好,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样,心里头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乍看是个只会读书的傻瓜,傻白甜的性子让人放不下,今天却发现他有邪气的一面,又霸道又温柔,甚至能像现在这样,低下头、弯下膝,为她脱下沾染了秽物的鞋,又细心的叮嘱。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看着他发楞,对于自己刚刚误会了他的举动而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视线。
两人沉默不语,可是偶尔眼神交错中,饶是蒲梓伶粗神经,也在他柔情似水的眼眸中慢慢地羞红了脸。
心跳逐渐加快,暧昧慢慢升温,若是有一种味道叫做爱情来了,那么她想,大概就是这带着他呼吸的温热气息吧!
第4章(1)
很多事情似乎从那天起就都不一样了。
直到今天,蒲梓伶回想起那天的事情,还是忍不住脸色微红。
她以前看着那些光裸的大体也不觉得如何,可是那个温柔的男人只脱了外袍,就让她心脏怦怦跳。
那天他帮着她把沾染到秽物的头发给洗干净又擦干,还打水为她擦了手脚,又抱着她坐在浴桶边,让她可以拧帕子好好的擦了身子、换了衣裳,才又抱着她上床躺好休憩。
在这之前,她对于欧阳霄的心意只是有些猜测,但经过了这一回,她若是再佯装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太过虚假了。
可让她迟疑的东西太多,就算这人再温柔,她也不敢放下心,坦然的面对两人之间的暧昧。
不说别的,光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一个大问题。
原主的记忆其实也有些混乱,毕竟那一夜对于一个一心想要出府嫁人的女子而言说可以说很是不堪。
原主并没有清楚的看见那男人的容颜,只是在第二日一早她依稀听见外头喊着三老爷的声音,才猜测动手的是三老爷,但她也不敢求证,只能咬着牙把这件事情埋在心底,直到后来她发现自己似乎有孕,这才急急出府。
而她穿越以来,本来是想着以后再也不要跟国公府里的人扯上关系,退了亲事后她也会想办法好好养大孩子,可偏偏事与愿违,即使已经躲出了京,回到离京城有些远的午门县,却还是躲不了欧阳霄这个有心人。
嗯……就凭着他这几日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就不得不怀疑当初那个几乎砸下身上所有银两买了荒山破屋的傻书生,是不是他故意演出来给她看的圏套,当初他如果不是露出那种傻乎乎的样子,她绝对不会跟着他搭伙过日子。
仔细想想,他这一身炉火纯青的演技,穿到现代都可以拿奥斯卡影帝了!
不过,如果说他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的话,那他挑动女人心的技巧就是登峰造极,无人能出其右了。
例如现在……
“在想些什么呢?该喝药了。”
欧阳霄弯着腰,温醇的声音如风般从耳旁掠过,有些微凉的手指轻碰她的肩膀,明明不带任何情欲色彩,但却还是让她忍不住有些窘迫,敏感得连脚趾都要不自觉蜷曲。
“知道了。”她侧过脸,没直接对上他的眼,看着他端来的补药,轻皱了眉头后,忍着微微的恶心感,一口
喝了下去。
刚喝完,手边就出现了一小碟的饴糖,那是他特别准备给她喝完药后吃的,她脸红红的赶紧塞了一块到嘴里,不去看某人的失望眼神。
含着糖块,她心里轻哼,眼角扫过他失落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噙着一抹得意笑容。
同样的错若再犯第二次,她可就是傻瓜了。
上回因为怕冲了药性,所以对着那碟糖视而不见,结果恶心的感觉不断上涌,最后又是吐得无力,浑身冒冷汗,只能让他好好地帮她收拾——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就算他替她换衣裳的时候感觉不到什么不良心思,但是当一条无力的咸鱼被人翻来翻去的……她想这样的经验最好还是不要有第三次。
欧阳霄收好了药碗,转身出去的时候,也留意到了她得意的笑容,眼里滑过一抹温柔,才走了出去。
即使屋外阴云密布,没有一丝阳光,但是对他来说,这样的日子却是宛如仙境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