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中轻叹了声,表面上却是不动如山,淡淡的扫过其它人一眼,“有人有其它的意见吗?”
他这一眼扫过,从严尚书以下的官员全都跪倒在地,声音宏亮的同声道:“臣等无异议。”
所有人都垂首跪下,所以没有人看见寒风清露出无奈又自嘲的笑,但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然后朗声说着。“既然众卿都没有反对,那就传旨意,召定南王即刻入京!”
旨意一下,所有人再次伏倒,口中高喊,“陛下圣明。”
寒风清不想听那些奉承的话,只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然后自己转头就走。
走出宫殿,背对着随侍的宫人,他仰头看着高照的日头,心中自嘲的笑着。
是呀,他是圣明……圣明得只能仰赖那个人的能力,或靠那个人的心计手段来稳定朝纲。
真是有够圣明!
寒风清如何纠结,朝廷里又是怎么的风云变色,远在山中的齐媚娘和寒郸零全都不知,这时候的他们正处于一种诡异尴尬的气氛之中。
这奇怪的气氛是从寒郸零醒来那天开始的。
齐媚娘一边心不在焉的绣着衣裳,一边不时偷看着半躺在一旁软榻上看书的寒郭零。
至今已经过了四五天,尼姑庵被烧,里头的大小尼姑们去找另一座庵堂挂单就解决了住的问题,不过她就麻烦了,人家新的庵堂没那么多房舍,不能把她一起接过去住,她想,要不自己回家守孝也行,但她不好自己擅做决定,便托人问了武家,可却宛如石沉大海,没半点回音,看来是打算让她自生自灭了,得不到对方亲口允许,不得已,她只能暂且不顾礼俗,藉照料之名厚着脸皮在寒郸零这里住了下来。
他住的地方虽说是一个小院子,但左右两边也是各有一排房舍,不算大,不过安身却是足够的,在他的默许下,她便拎着自己的一点东西住进去。
刚安定下来,齐媚娘就忍不住开始想着那天他们没说完的话,还有两人的亲密接触。
一次次的想着,那样的场景让她又羞又喜又忐忑,因为从那天之后,她可以感觉到他虽然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却也有些不同。
尤其是他打算拉开两人的距离这点最为明显,虽然他的说话行事上看不出来什么差别,但是她是当事人,哪里有察觉不出的道理。
一开始她思来想去,不明白他怎么说了那样的话后就突然变了态度。
那该不会是在捉弄她吧?可后来她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他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难道是因为她说错了什么不成?这样猜测的齐媚娘仔细的把自己那天说过的话一一翻出来在脑子里一再琢磨,最后想到的却是观月说尼姑庵被烧毁的事。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本来两个人说得好好的,结果就在他以为自己没克到她,正要高兴的时候,却发现她还是受他影响了,只不过是晚点发作罢了,难怪他马上又退了回去,接着开始拉开与她的距离。
唉,只是即使明白了又如何?
她现在还是一个守孝中的寡妇,家里也不是富贵人家,甚至做的还是三教九流里的贱业,这样的自己,就连当初的武家也是看不起的,否则怎么会敢逼着她到山上来守孝,过后不闻不问,甚至吃穿用度全让她拿自己的嫁妆出来贴补?
虽然她有那样的八字命格可以助他摆脱现在的境况,不过她不想用这个理由去逼他,要不,她齐媚娘成了什么人?
而她也不喜欢现在的状况,要嘛他就把她赶得远远的,告诉她,他们不可能,不要管她是不是无处可去、不要偷偷关心她,这样若即若离的最是令人心烦……
她越想脑子越乱,一个不小心让针扎破了手,她轻呼了声,含着自己的手指轻吮,然后急急看着手中的布料。
“还好还好,没弄脏了。”她松了口气。
“怎么了?”寒郸零放下不知看进多少的书,关怀的看着她。
齐媚娘朝着他笑了笑,只说没事。没办法,总不能把自己刚想的事情给说出来吧?
寒郸零也知道自己这几天特意拉开距离的事,她应该是感觉到了,但是他又能如何呢?
以前说要一起过,是因为她每天活蹦乱跳来找自己,以为她受到的波及小些,而他可以把她娇养着当做补偿,但如今明明知道自己靠近她的影响这么大,难道还能固执如常,即使毁了她也要让她守在自己的身边直到死去?
他挣扎着,也犹豫着,但总没有一个结果。
他都忍不住看不起自己,对于军国大事向来果断的他,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
说没两句,两人之间又陷入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齐媚娘看了看天色,发觉已经不早了,才佯装自然的说着,“哎呀!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我去看看你那药浴准备好了没有。”
寒郸零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看着她急急忙忙的丢下针线跑了出去,心中全是止不住的苦涩。
不一会儿,齐媚娘不知为何脸色微红的快步走了进来,“那个……我搀你过去澡间吧。”
寒郸零大病之后身体还有些虚弱,平常都是观月或是观日进来帮忙,今儿个齐媚娘却说她来搀,他不免觉得怪。
不说男女之别,两人现在的气氛,若有亲密接触也着实尴尬。
他雏着眉问道:“观月、观日呢?”
齐媚娘有些不好意思,“观日一大早就去采买我们几个人要用的东西,观月刚刚把药浴的水弄好放在澡间里了,我摸过,还是热的,不过却没看见观月,约莫是往前头庙里去了。”
有时候城里也会有人来找,但并不会找到这小院子里来,而是由前头的师父传话让观月、观日先去接了帖子,问明来意之后才报到寒郸零这里,由他决定来人是见或者不见。
寒郸零知道这是突发的状况,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让她搀着自己去沐浴,或许还要让她帮着他解衣,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
他光想都全身不自在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带着些微红,一边挥挥手一边急忙道:“不用了,观月想来不久就回来,我等等……”
齐媚娘本来也是害羞的,但是看他这放不开的样子,反而又有了气势。
她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杏眸华光流转之间有些说不清的味道,“再等等水都凉了,难道还要让观月再帮你烧一次热水?那又要花多少的时间?万一拖延了吃药的时间,你这身子能拖得起?”
寒郸零不在意让观月再去烧一次热水,吃药的时间迟了他也不甚在意,但是显然这样的说法不能说服齐媚娘。
齐媚娘见他犹豫,忍不住出言挑衅,“怎么?难道你是怕了我不成?我一个寡妇都不怕了,你还怕什么?”
这种话都说了,寒郸零再别扭下去也没了意义,再推拖下去,那也太过刻意。
他装着毫不在意的点头,任由她搀着他一步步往澡间走去,只是一路上他发凉的双手还有她紧抿的唇,都说明了彼此的心情并没有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人的情绪,他们只专注在逼自己忽略彼此肌肤相触的地方,然后不断的安抚自己激烈的心跳。
第4章(2)
白烟冉冉升起,用手拨了拨浅黄色的药浴热水,齐媚娘又添了点冷水,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转头,寒郸零已经自己动手脱了外衣,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走到了他面前,按着他的手,帮他解开中衣的带子。
寒郸零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而是松开手让她继续做下去。
屋内是这几天来两个人习惯的沉默,却又有一些暧昧的气息,在带着苦涩味的湿热澡间,两人之间弥漫着暧昧又紧张的氛围。
寒郸零的衣裳被脱到只剩下里衣以及一件白色衬裤,齐媚娘紧张的垂头站在他的面前,如小扇般的睫毛不停眨着,他呼吸有些急促,心里明白是那天自己的唐突让两人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只是他也无法解决,下意识地,他想绕过她,赶紧踏进池子里,避免两人继续相对无言。
在交错的瞬间,齐媚娘突然伸出手,紧紧的扯住他的衣摆。
她没有回头,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颤抖的声音问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没有回应,她更加急促的说着话,“说完了那样的话,现在却又不声不响的,这样耍人很好玩吗?”
他怎么能这样,把她的心勾着却又自己退开,就在她隐隐约约明白自己为他担忧、为他紧张的心情是什么时,他却猛然退了这么一大步,拉开他们的距离。
如果是普通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只怕是羞死了也绝不会开口问,但她不想如此,她受够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了,她的性子向来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哪怕拚了面子不要,也要问问他到底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