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靖惟琢磨着她的话,越想越觉得怪异,她先是说他痴人说梦,又说她就算改嫁也不会是这个时候,难道她已经抱着改嫁的心思?
他心里一别扭,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了,觉得她这算是在他的头上戴了一顶绿帽子,却一时气忘了,她说这话的对象跟她嘴里的丈夫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如果不是他绝佳的自制力拉着他,他已经直接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对她的了解真的太少,成亲那时候,他真没瞧出来她是这样的牙尖嘴利。
“我……真的没别的想法,就是看着你一家老弱不容易,要信不信随你吧。”
说完,胡靖惟冷冷看依旧一脸怀疑的她一眼,大步走到柴火堆前,一下又一下的劈起柴来。
夜深人静的,劈柴的响声照道理说应该很清楚才是,但是他力量掌握得太过精准,一斧头下去,轻轻一声,柴火就被对半剖开,看起来跟切豆腐一样轻松,也难怪他好几天在大半夜的时候劈柴,周遭邻居没半个人表示抗议。
许樱儿的双颊火辣辣,太羞耻了!她刚刚还自吹自擂,把自己讲得跟天仙一样,认为他对她有什么不轨的想法,结果人家根本就是天下第一大善人,标准的面冷心热,十成十只是想要帮助她。
她看着穿着单薄衣裳的沉默男人,这般努力的为她家砍柴,心中的愧疚感陡生,磨磨蹭蹭的来到了他身边,呐呐的道:“对不起,我……我刚刚就是说说,其实我很感激你的帮助,可是我这身分实在……唉,我就是说说,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喀的一声,又一块柴火被俐落的劈成两半,胡靖惟看着手足无措的她,心中五味杂陈,过了好半晌,他轻叹了口气道:“行了,我没放在心上。”
许樱儿一听这话,忐忑消除了大半,一时高兴就把在现代的小习惯显露出来,豪爽的往他手臂上拍了拍,满意的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小家子气的男人!胡大哥,我也不跟你见外,我后日要开卤肉摊子,以后你想吃什么就来我摊子上拿,包管你吃好喝好,我绝对没有二话!”
他忍着不往被拍了两下的手臂看去,皱着眉,沉声训斥道:“好好说话,这样拍来拍去的像什么样子!还有,做小生意不容易,别说什么随我拿了,该给的银两总不会短了你的,你生活不容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能占你的便宜。”
闻言,她更加觉得他根本就是圣人等级的好人了,施恩不望报就算了,连这种送上门的好处他都能够保持坚定的本心,严肃的拒绝,实在让她感佩得五体投地。
许樱儿的性子是遇事冷静,平常却有点傻乎乎的,尤其在人家对她好的时候,她就会想要同样的回报回去,所以对于他的训斥,她半点也不觉得难过,反而满心感动。
“胡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亏本的。”许樱儿信誓旦旦的保证后,话锋一转,“来,跟我说你喜欢吃卤肉还是卤菜?喜欢吃瘦一点的还是肥一点的……”
胡靖惟无奈地看着她,原本绷着的严肃表情再也装不下去,看着她即使在夜里也依旧带着笑的眼眸,他也只能乖乖的一一回答她像是没有尽头的问题。
男人低沉的无奈嗓音混着女子清脆的笑声,在冬夜中缓缓飘散而去,夜渐深,彼此之间的暖意却不曾消融,两人都没察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正悄悄生长蔓延。
第4章(1)
胡靖惟没想到再次踏进安王府,竟是这样的光景,曾经他是意气风发的座上客,如今却得偷偷摸摸的。
安王爷没想到在这风口浪尖之际,居然能见着胡靖惟,虽然他也猜过他不可能就这么死去,但是也没想过他会这般大胆地回到京城,还混进他的府里。
“怀谷,这可真是……许久不见了。”安王爷叹了口气,亲近地喊出胡靖惟的字。
两人以前是在同一家书院读书的,拜的又是同一个武师傅,虽说他的年纪比起胡靖惟还要大上六、七岁,但是情谊颇深。
“王爷,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寒暄客套。”胡靖惟的声音粗砺冷硬,光是听着就能够感觉到其中那股寒意。
安王爷顿了下,仔细打量着他,若说从前的胡靖惟是个颇有气势的将军,但就像是刚打磨出的好剑,看起来锋利,却没见过血的煞气,而如今,这把剑多了几分磨砺过后的沧桑,他深邃幽黑的双眸,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收敛心神,怕被其中的黑暗给卷入。
胡靖惟坐到安王爷对面,两个好友许久不见,却没有相逢的喜悦,凝滞的沉默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许久后,安王爷才道:“我知道你的来意,只是那场战役你的确折损了太多人手,我甚至因为这件事在朝堂上不得不……”
“那不是意外。”胡靖惟打断了他的话,用带着冷得几乎凝出杀意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道:“那是一个圈套,一个针对你、我,甚至更多相关人等的圈套。”
既然先皇钦点安王爷为监国王爷,他自然不是个傻的,光是这一句话,他心里马上就拐了十来个弯,有了不下五种的猜测,他正经了脸色,也不问胡靖惟这话到底是真是假,胡靖惟向来有一说一,且他躲了好一阵子,现在却直接找上府里来,肯定已经掌握了什么。
“我要知道前因后果。”安王爷神色沉凝的道。
胡靖惟表面上平静无波的叙述着当时的情况,但每每回想起那时被前后包夹,一个又一个手下在他面前倒下,埋骨在峡谷之中的情景,他仍无法抑制内心的气恨与激动,不由得握紧双拳,克制着想要拔刀杀人的冲动。
“边关齐家是太后的母家……发令出军不可能有所失误,若齐家会允许这样的纰漏,齐家之女也不能安安稳稳的坐上太后的位置,况且我也打听过了,久居边关的人都知道那峡谷易守难攻,就是北夷的人也知道那处不利于他们擅长的骑兵,所以许久不曾听说那里出过战事,怎么就那么刚好,我的人一到边关,还没好好修整,就得到北夷要从峡谷进攻的消息?
“一个巧合是巧合,接二连三的巧合同时出现,就不是巧合,而是算计,至于那些人图的是什么、怕的又是什么,不用我说,王爷应该也能想通吧。”
安王爷定定的望着他,脸色又沉了几分,嘴里低喃道:“是啊,那些人图的是什么呢……呵!”随着最后一声冷笑,他抡起拳头重重砸了一下桌面。“太后是疯了,还是以为她儿子是皇帝,天下就是她齐家说了算了?
这次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哪里有古怪,可是齐家呈上的奏折,还有人举证历历说你贪功冒进,才导致此役大败、损失惨重,后又说你通敌叛国,特意引军受伏,就是抄家的旨意也是皇上亲自下旨,我即使身兼监国重任,又与你有交情,却也不能为你说话,只能先把这案子压下待查,不让胡家其余入狱的族人遭受更大的罪。”
说到这里,安王爷忍不住又是一声冷笑。“皇上还年轻,身边又有太后那没脑子的妇人挑唆,就算大儒天天
提醒恐有外戚之害,只怕他也听不进去。”
这些朝堂的明争暗斗,胡靖惟并不在乎,他只在意那些无辜逝去的人命,能不能够找到幕后指使者来扛下这些仇恨。
安王爷气过之后,也冷静了下来,他轻啜了口茶水,看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的胡靖惟,知道他既然还能够平静的坐在这里,必然还有后招,他倒也直接的道:“说吧,你想怎么做。”
胡靖惟定定地看着他,不疾不徐地道:“我要把这件案子重新翻出来,闹得全天下皆知,而后我会将我掌握到的证据一个个抛出来,这一次,我要让他们做的事情毫无遮掩的公诸于世。”
不是想要杀人灭口吗?不是想要把自己那些阴暗都隐藏起来吗?那么他就要彻底打碎他们打的好算盘,让他们那些肮脏的算计全都大白于天下。
安王爷紧皱着眉头。“你真要这么做?你可知道,如此一来,不只朝堂动荡,就是边关那儿……”
胡靖惟冷笑打断道:“难道王爷还以为小打小闹就可以去除朝堂上的脓包?一群蠹虫被养得肥了,心也大了,若是不一举挖除,到时候这天下到底是谁家天下呢?”
安王爷脸色一变,沉吟半晌后,还是点了头,算是允了他的第一个要求,接着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先说说吧,让我心里有个底。”他已经打算做收拾残局的角色了。
胡靖惟站起身,眸光闪过一丝阴冷。“既然所有事情是从被动了手脚的物资所起,那么要反击,自然也得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