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明天就回台北。”
“好,有空给我拨电话。”
“那……傅育康,你别靠他太近。”
“为什么?”
“他很风流,交过各种肤色的女朋友,她们凑在一起,可以组成一个联合国。”他居然在说人家坏话,唉,他的品性向下沉沦中。“哇塞,他这么有行情?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需要相亲?”
“因为他家里的长辈对于血统、基因有严格要求。”这是笑话,他表现出难得而珍稀的幽默。
她也幽默回道:“那我肯定也不符合要求吧。”
“为什么?你对自己没自信?”
“和自信没关系,事实上,我有贫穷基因。”
他不知道幽默来、幽默去,就是某种形式的打屁,但他感觉这种交谈方式很不错,因此决定继续。“贫穷不是一种固定的显性基因,它可以就用几样名牌货给掩盖过去。”
“但本质是不会改变的,买狗都要调查它的祖宗十八代,我认为讨厌联合国的傅家长辈们,肯定会把我家祖宗从坟里刨出来做人身调查。”
“别人家的长辈我不知道,但是傅家伯父……确实会,有空去上一炷香,告诉你们家的祖宗嘴巴严一点。”
“为什么要严一点,间就什么答什么,担荡荡、光明磊落,咱们虽穷,却穷出一身傲骨,别说傅家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傅育康咧……”他们一路说、一路走,沿着海岸线,落下一地细碎的欣喜欢愉。
这个晚上,他很开心、她很高兴,回去的时候,他开着车,绕着垦丁不停往前行,他打开车窗,他不再介意鱼千的腥臭味。迎着风,他只闻到她淡淡的发香,像那个坐在小绵羊后座的夜晚。
对于玩,他心底有新定义了没?
有的。他想也许到死掉那天,让他挑出人生最幸福的一段,他会选择垦丁七日游。
隔天,他向LILY姐道再见。
结完住宿费用后,夏日葵送他到车子边,她挥挥手,指着他腕间的琉璃珠说:“尊贵的头目先生,加油!”他点了下头,发动车子,她没追出来,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的车子慢慢离开视线。而他,从后视镜里,一次、两次望着她逐渐模糊的身影。
他突然发现,她有很多黄色的T恤,阳光下,黄色的向日葵、黄色的阿葵……夏日葵并不知道,回台北之前,他刻意绕到海洋馆,买下太阳泪珠,那个代表心里充满不舍和怀念的太阳泪珠……
严帧方回到家时已经不早了,他打算在进公司之前先把这几天的考察报告再整理一遍。
七天前,他对这个案子不感兴趣,但七天后,一朵开得灿烂罐眼的向日葵,让他对太阳的故乡充满兴趣。
也许,在垦丁盖饭店是个不错的计划。
夏日葵说:“我知道有很多地方,当地政府为了在地观光,集合一些人、一些力量,帮助当地进行产业转型,我在考虑,是不是买下邻居伯伯那块地,辟成休闲农场,养点鱼、种点有机蔬菜水果,让来渡假的客人们除了玩水,还能多一些不同的选择。”
他想也不想就回答:“做吧,我投资,你把休闲农场做大。”
她偏着头望他老半天后说:“看来,你对“休闲”开始感兴趣了。”
明明就是,他却故意摇头回答,“不,我还是对赚钱比较有兴趣。”
她并没有急着说服他,超级战将不是当假的,她很清楚,想要说服人,除了言语行止,更重要的是对方的认同,如果他只是嘴巴上认同自己,却打心里不屑,那么任何的说服都只是笑话。
因此那天下午,她带他去逛垦丁国家公园。当他们走到一线天,她和他站在窄窄的岩壁洞穴里面,满身大汗的他们迎来一阵亲,顿时,暑气全梢。
他们坐在外头的椅子上,背对着背聊天,你一句、我一句,东搭西聊、漫无目的,他没有告诉她,但他打心底同意,自己对“休闲”已产生浓厚兴趣。严帧方低头,从口袋里掏出刚买的琉璃珠,分手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已经尝到不舍与怀念,他想打个电话告诉她,但,告诉她什么呢?
告诉她,我已经到家?还是问她,没有我的海边,还好吗?
他苦笑,摇头,电梯在这个时候打开,当!
他握紧琉璃珠,抬起头,却不经意望见一张带着泪水的脸,沉重迅速漫入心间……他不动,她也不敢动,她深吸气、向前一步,往前走,电梯门却在这时自动关起,她急急追上前、大声说道:“帧方,我和儿子快被赶出去了!”
说不清楚,心里头闷闷的是因为什么,大概是……太累?
夏日葵送走严帧方后,回房间蒙起头睡大觉,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被一阵强过一阵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夏日葵推开棉被、满脸痛苦与无奈地走下床,两条腿在床脚下摸素半天才找到拖鞋。她一把拉开房门,闭关好几天的傅育康终于出现,他抱着电脑和设计图,满脸得意地望向她。
“设计图画好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她露出笑脸说:“好啊。”
她退开一步,让他走进房间,傅育康展开设计图,唠唠叨叨在她耳边解说。眼看计划一步步实现,她应该开心兴奋才对,但她实在提不起精力,他的话,十句有七句会自动溜出耳朵外。
他打开电脑,把预览的立体图展示给她看,电脑里面的新房间让人眼睛为之一亮,他很厉害,能够把鬼屋弄成既独特又有风格的超级民宿,难怪他在国外会频频得奖,把这种人搁在商学院,简直是暴殄天物。
照理说,看到这么美的未来风景,她应该大叫大笑,跳起来转三圈,然后跑到隔壁拉玫瑰一起过来想象美好的“钱景”,问题是……她提不起劲,除了傻笑、除了一双惊艳目光,她挤不出更多精力。
傅育康终于感5”不对,他停下解说,细细观察她的眉眼五官,迟疑问:“难道你不喜欢我的设计?”
“谁说,我喜欢得很,你打算什么时候动工?”
“你“喜欢得很”的表情太古怪.”他模仿她的口气,好半响后摇头,还是不对。
“要我发誓吗?好!我发誓,傅先生,你是天才、你是英才、你是天生的设计师,本民宿能够聘请到你,是我们最大的荣幸。可以了吗?”
“不可以。”他皱眉。
“不然你要怎样?”她都没发现,自己的口气有多不耐烦。
“我要你惊声尖叫!”他握紧两个拳头放在脸颊两边,笑得一脸很欠扁,他拉高嗓子嗲声嗲气,“我真是太幸运了,居然出门吃个东西都会捡到宝,康,你是我生命中的贵人,你是我的再造恩人,我爱你、我喜欢你、我敬重你,你是我目中最重要的男人。”最后,他尖叫一声,蹦两下腿、摇三下肩膀、送出四个飞吻,充分示范了正确的夸赞法。
夏日葵再也忍耐不住,笑了。“你在要什么宝?无聊!”
“会笑了?那就好,你再这样下去,我会误以为你舍不得严帧方回台北。”他似笑非笑说。
“舍不得?我以后是要开民宿的,走一个客人就舍不得一回,那还有完没完。”
“严帧方于你而言只是个客人?”
不,他不是,他是朋友!这话没什么不好说出口,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她就是无法说。
她没好气敷衍他,“不然呢?”
她的敷衍却意外地换来他一张大笑脸,傅育康说:“那就好,害我担心好几天。”
“担心什么?”
“你喜欢他,担心我表白得太慢,担心你被他抢走。”
“你在说哪一国鬼话?”她轻嗤一声,撇过脸,走到化妆台边,拿起发圈把长发束起来。
突地、她定住动作,因为她想起他说过,“你的头发放下来很好看。”真的好看吗?她看一眼镜子,重新把头发放下来,左看、右看,好像真的还不赖。那就放下来吧,他是个严谨的人,说出口的话肯定经过深思熟虑。
“……你说呢?可以吗?”他走到她面前问。
夏日葵回神,错愕地望着他的满脸兴奋。“对不起,你说什么?”唉,他垂下眉毛、垮下双肩,那么重要的话啊……她没听见……“你是真的没听见,还是故意假装没听见?!”他燃起一股火气。
“你的话很糟吗?会把我惹火吗?为什么我要假装没听见?”三个连续问号,把他问得更火大了。她以为他是会轻易打退堂鼓的男人?惜!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勇往直前!
“我说,我很喜欢你,怕严帧方中途插队把你枪走。夏日葵,听清楚没,我喜欢你、我要追求你,在装沟民宿的这段期间,请你好好观察我,如果觉得我能够通过你的标准,请允许我当你男朋友!”女人听到这种话,会有什么反应?傅育康在心底暗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