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睡惫更浓了,而在半梦半醒中,竟见到了卓兰……她一双骨碌碌的澄澈大眼正笑看着他,“成熙,你说哪里酸?哪儿疼?”
“就这儿酸、那儿疼的。”他趴卧在床上,指指肩膀、背部。
“那兰儿就帮你揉揉捶捶。”卓兰跪坐在他身边,但说的跟做的不一样,一双小手竟往他的脖颈、胳肢窝搔痒起来。
“哈哈哈……”他被痒得大笑,但也不忘要反攻一把拉住她,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换他尽往她的痒处搔。
她笑得脸儿红通通的,笑到无法抑止,还不忘大声求饶,“不玩了,不玩了,好痒……救命……”
他终于饶了她,却没有移开身子,黑眸深深凝视着她,“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愈来愈美了?”
她羞红了脸,倒不忘回话,“没有。那有没有人告诉成熙,你说话愈来愈甜,可以拐更多美人入怀了?”
她羞涩撒娇的俏模样惹得他一笑,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尖,“没有别的美人,只有你。”
他的手再往下,轻抚她柔嫩的红唇,深情的吻上她,梦境里的靳成熙,沉浸在年少的回忆中,与善解人意、慧黠可人的卓兰两心相许,爱得浓、爱得甜。
这时候的他,还没有陷入政事斗争中,仅是由三皇子被定为太子,一颗心也独独对卓兰悸动。
第8章(2)
“兰儿……兰儿……”
寂静的室内,靳成熙突然的叫唤令时月纱一怔。天啊,他、他在叫她了。她笑了。他梦到她了吗?他的梦里有她……就在此时,靳成熙张开了眼眸,在明亮的烛火下,视线蒙眬间,她跟卓兰的容貌竟交迭为一,同样的杏眼楼唇,同样的笑靥,同样灵活动人的明眸……卓兰,是他的卓兰!
“你回来了,兰儿,你回到我身边了?”他忽然起身将她紧紧抱住。
“是,是兰儿回来了,兰儿回到你身边了。”时月纱也紧紧抱住他,她的眼眶热了,心激动了。她有多久没听到他这样喊她了?
然而,不同于她的喜悦,靳成熙瞬间从混沌的梦境中完全清醒,定眼一看,发现眼前的人是时月纱而非卓兰时,他神情一震,倏地放开她。
时月纱眼眶中的热泪刚落下脸颊,就见他脸色霎时一变。
“你不是兰儿,兰儿早就死了,而朕又到底在干什么?”靳成熙突然怒声的责备起自己。
“成熙?”时月纱伸手摸向他的肩,但马上被他粗鲁的打掉,“不许你这样叫朕!”她瑟缩一下,手指被盛怒中的他打到微红,隐隐作痛,但这也不及她的心痛。见他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愤怒,她不懂,难道这一切只因为他喊“兰儿”,而她响应气氛顿时凝滞下来,她全身微微颤抖,眼眶已红。
靳成熙眯眼瞪着她,额暴青筋,“这样玩弄朕,真把朕当笨蛋吗?!”她一愣,“玩弄?不,我不懂……”
“不懂?那你是怎么知道兰儿是如何替朕按摩纡解的?不管力道或手势都一模一样,你如何学来的?你的心机怎能如此深沉!”他气愤下床,怒指着她问。她的胸口像是被人用拳捶了一下,急急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那这按摩你怎么解释?这是朕跟兰儿独处时、亲密时……该死的!你怎么可能会?是勇毅侯?还是太后的人早己暗中监视,再教会你的?想使恶计让朕迷失在温柔乡,忘了自己的责任是吗?”他怒不可遏的瞪着她质问。
“真的不是……”对这些恶意的指责与猜忌,时月纱根本不知怎么解释,她咬紧下唇,拚命要自己别哭,但胃早已纠结成一团,隐隐发疼。
“而且你还承认你是兰儿?!你怎敢如此厚颜?还是你以为已将朕迷惑,一时得意忘形?”靳成熙朝她怒声咆哮。
时月纱泪如雨下,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她好想说自己就是还魂附体的卓兰,但他怎么可能会相信?此刻的她在他眼中,只怕就跟妖魔鬼怪无异……她看来很难过,几度欲言又止,那模样楚楚可怜,但他哪能让自己再中计?因为在她身上不断看到卓兰的影子,他自欺欺人,失了理智,心醉神迷的忘了防备,才会把心愈向她靠近……可是该死的,她看来就如卓兰一样天真纯良,她的伪装怎能如此高明?
他怒意凛凛,甩柚大吼,“你好可恶,刻意学习兰儿的一切,包括她的眼神、爱好和举手投足。你以为你真能取代她?不,兰儿只有一个,谁也当不了她的替身,即使是你,也别想要取代她,将她从联的心中连根拔起!”靳成熙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粗鲁地从床上拖了下来。
“走!消失在朕的眼前,一步也不许再踏进这里!”时月纱踉跄几步,心中千言万语却是有苦难言,她哽咽一声,连绣鞋也顾不得穿,哭着跑开了。
时月纱失宠了……不,正确的说是被靳成熙狠狠的讨厌了!
从那一天过后,他没再踏进她的永晴宫半步,若是在后宫里巧遇,他的表情也会立即一沉,还命令侍从挡住她,不许她靠近,态度既绝情又严峻,连听她说一句话都不肯。
但时月纱不会忘记他在指控怒骂她时,狂吼声内所含的浓浓痛楚,那是失去卓兰的痛……可卓兰就是她啊!
她就在他身边,却什么也不能说,所以她选择做无声的陪伴,每一天仍静静来到御书房门外,待上一段时间再默默的走人。
御书房内的靳成熙对此是知情的,秦公公跟齐聿一开始会通知他,但见他一脸冷峻,也就不敢再多话了。只不过由于他没理会她,也没派人赶她,所以两人都明白,主子此举摆明了就是要看兰妃能撑多久。
而时月纱果真也很能撑,有时是一炷香时间,有时则到了两盏灯时间。此外,她还很有心,总会记得差人换了点心,请秦公公将冷掉的膳食再拿回御膳房温热,若已温了两遍,就请御厨重新再做份简单的膳食。
齐聿跟秦公公是同情她的,不过几天工夫她看来就清瘦不少,只是那天在兰贵妃宫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齐聿曾忍不住私下关切,结果就见主子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继续批奏折,他只好识相的不再问。
秦公公则开口问了时月纱,那晚她跑出来就是哭,这会儿问,她还是流泪,然后又努力的挤出笑容,“我被皇上误会了,但不会太久的,他会知道我只是想把他的幸福找回来而己。”把幸福找回来?秦公公是有听没有懂,将这句话转述给齐聿听,他也是一头雾水。
但时月纱很清楚,自那晚后,她跟靳成熙之间就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偏偏她是有苦难言,无法为自己抗辩。
她叹息一声,仰头看着灿烂的天空。天气愈来愈热了,那一大片雕花砖墙己经结实累累,再过一个月就能采收了,但她可还有机会跨进自己从前的寝宫,摘下葛蟗果实为他熬煮一碗汤?
她转身将目光越过御书房的窗口,落在里头正看着奏折的靳成熙身上。
远远的,回到皇城的靳成麟走了过来,就见到她静静伫立,一双深情眼眸巴巴的望着御书房内的皇兄,眉宇间还透着一抹教人说不出的深浓惆怅。
门口的齐聿跟秦公公也看到他了,正要行礼,他却摇头示意免了,举步走到时月纱身边,“你怎么不进去?”突来的低沉声音吓了她一跳,定眼一看是靳成麟后,她急忙屈膝行礼,“恭亲王吉祥,呃……是何时回宫的?”他微微一笑,“刚回来,但只是稍做停留,明天又要走了。”
“这么赶?那纱儿不占用王爷跟皇上宝贵的时间,我先退下了。”她柔顺的一福身,随即站到更远一点的地方不再多言。
靳成麟蹙眉望向秦公公跟齐聿,见两人笑得尴尬又摇摇头。看来小两口是吵架他举步走进御书房,敲敲门板。
靳成熙抬头看,见到是他,近日紧绷的俊颜终于露出笑意,“你到了!朕还在想怎么还没看到你。”他从昨日就收到皇弟派快马送来的消息了。
靳成麟在皇兄的右方椅子坐下,秦公公立即跟进来,为他倒了杯茶,再退出去将房门给带上。,“我刚刚看到兰妃在外面似乎站了好一会儿,一张白晰的脸蛋都让太阳给晒红了,皇兄不知道吗?”他一开口就是时月纱的事,好奇嘛。“我不想见她。”靳成熙简单回答。
“怎么回事?就皇弟我听到的消息,皇兄跟她挺好的,不是吗?”靳成麟倾身向前问。他一直很关注皇城的消息,尤其在听到皇兄的感情有了新寄托,虽然对象让他有些不安,但皇兄的快乐他更在乎。
靳成熙沉沉的吐了口长气,才缓声道:“她颇有心机,与我原本以为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