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若莹难过的哭着。此刻的她不只伤心,还很不安,她哪有办法照医生说的放松心情?
此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走进来,手上还提着东西,齐若莹噙着泪水,看着男人。
男人当然也瞧见她对他的困惑与防备,不过他并不在意。“很抱歉,我回来晚了,公司临时有事,让你一个人在医院,我顺便帮你买了粥,是你最爱吃的翁记虱目鱼粥。”
齐若莹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说他叫做邵暮庭,跟她一样是二十六岁,在大一下学期和双亲搬到他们家附近租屋居住,不过升上大二没多久,他的双亲在一次意外中丧生,是她爸爸向左邻右舍募款帮他处理双亲的后事,之后她父亲还收留了他,而他则是当起她家钟表行的学徒,成为她父亲的徒弟,直到他大学毕业去当兵前,他们三个人一直都住在一起,他还说他们的关系像家人一样亲密。
虽然邵暮庭长得一表人才,眼神也不像是在说谎,但对她而言,他完全就是个陌生人,她根本不记得任何有关他的事。
只是,当她车祸醒来,周围除了医院的医护人员外,他也在病床旁边守着,看起来一脸担心,而且,他也知道她最爱吃翁记的虱目鱼粥,显然真的认识她。
而那天也是他开车载她到爸爸的墓园,他若不是父亲的徒弟,又怎么会知道她爸爸葬在哪里呢?
起初她的心好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他,不过他看起来不像个坏人,再说他应该没有理由骗她,什么都没有的她,他骗她做什么呢?
邵暮庭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怎么,要我再自我介绍一次吗?”
“不用了,不过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工作不要紧吗?”两个小时前他接了通电话,说要先回公司一趟。
“你放心,我是公司主管,只要每天早上去公司交代工作就行了,有什么事的话,秘书会打电话给我。”邵暮庭拿起病床的长型餐板,将虱目鱼粥的碗盖打开,将粥置放在餐板上。“先吃粥吧。”
齐若莹看着餐板上的虱目鱼粥。醒来后她一直在忙着接受各种震撼的消息,一直没机会问他,为何自己会跑去喝酒,还喝得醉醺醺的呢?“邵暮庭,我想问你,你知道我为什么大半夜的跑去喝酒吗?”车祸隔天她醒来没有多久,警察来替她做笔录,不但给了酒架红单,还告诉她她犯了公共危险罪,她才知道报案跟送她到医院的人都是邵暮庭。
“自从师傅过世后,你的心情一直很低落,那天又想到以前的事,所以才跑去喝酒的。”
听到这个原因,齐若莹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二十六岁的我竟然变得这么没用,居然因为心情不好就喝醉酒撞车,这样不是会让在天上的爸爸为我担心吗?”她不是应该要振作起来,不教爸爸担心吗?
“可能是你一直无法接受师傅过世的事实。”
“是这样吗?”的确,知道爸爸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她真的很难过,可是也不能因此跑去喝酒买醉,她不知道为何八年后的她,个性会变得如此软弱,一点也不像自己。
“好了,粥要凉了。”邵暮庭将汤匙拿给她。
“谢谢。”齐若莹接过汤匙。
尽管忘记邵暮庭的事,不过她觉得自己应该要相信他才对,他长相帅气,又是公司主管,看起来就是很优秀出色的社会精英,若不是真的认识她,根本不会每天留在医院里辛苦的照顾她。
说真的,她住院的这些天,若不是有他在她身边,她还真的不知道失去记忆的自己该怎么办。
齐若莹低头吃粥。“对了,医生刚刚来巡诊了,他说了我两天后就可以出院,可是我不想再住院了,我想出院,我想回家,医生也说了,回家后看见熟悉的人事物,也许我可以恢复记忆。”她很想快点想起以前的事。
“你要回家?”邵暮庭顿了下。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我爸爸不在了,连我家的钟表行也不在了?那么我该怎么办?没有家,我该回去哪里呢?”没有家的话,她该何去何从?
邵暮庭眉头深锁。“不是那样,师傅的钟表行还在。”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总算听到一件让自己宽慰的事。
“我没有骗你,只是钟表行那间房子,已经许久没人居住了。”
“许久没有人居住,为什么?难道我也没有住在家里?为什么?还有,你不是说你也住在我家的吗?”她对这八年来的事,真的一无所知。
“师傅两年前走了以后,钟表行就关门歇业了,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得前往美国一阵子,你怕一个人住在家里会触景伤情,所以暂时先搬到外面租屋。”
“原来如此。”是啊,怎么可能会不触景伤情,尽管她失去过去的记忆,但可以想像自己那个时候应该跟现在一样很难过很哀伤。“可是,我真的好想回家。”现在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很陌生,因此她想回家,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去。
邵暮庭看着她无助的模样。“没关系,既然你想回家,那我们就回去,不过在那之前得请清洁公司的人去打扫一下。你听医生的话,两天后再出院,到时候打扫好了,我再带你回家。”
“好。”齐若莹点头,继续吃粥。
现在,她身边就只有他了,她能依靠且能告诉她过去这些年发生的事的人也就只有他了,不听他的还能听谁的。
虽然他的话不多,表情看起来有点酷,也许是天生的,不过她并不讨厌他,也没有不想跟他接触之类的感觉,她想,大概是因为他们曾经一起生活,因此就算她失忆不记得他了,依然对他有着莫名的信赖。
现在她的脑子无法想太多事,单单爸爸过世,对她而言就是个重伤害,有个人能依靠,让她有个喘息的空间,令她稍稍放了心。
希望回家后,她能快点想起以前的事。
两天后,齐若莹出院了。
当她走进自家的钟表行,尽管她在这里住了十八年……不,其实是住了二十几年,只是她不记得后面八年的事了。她看着店里的一切,感觉恍若隔世,一样熟悉的地方,店内四周一样挂满爸爸最爱的西洋古典挂钟,但爸爸最常坐的位置如今却是空无一人,人事已非。
她走到修钟的桌子,伸手摸着桌面,邵暮庭说在她大学毕业前,爸爸身体不舒服,常常咳嗽,去医院做检查才知道会一直咳嗽不是感冒引起,而是罹患了肺癌,做了长达一年多的治疗后,最后还是不敌病魔离开人世了。
之前一直叫爸爸戒烟,但他总是说工作不抽烟会没劲,结果,居然五十多岁就走了,她这个做女儿的还没有让爸爸享清福呢。
“若莹,你才刚出院,别想太多了,先回房间休息,我来煮午餐。”邵暮庭出声提醒。他知道她很伤心,不过,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齐若莹愣愣地看着他。“你会煮东西?”
邵暮庭点头。“当然会,以前师傅下厨,我偶尔会在旁边帮忙,看久了也就会了,炒个菜煮个汤,完全没有问题。”
他在医院陪伴她多日,她依旧没有想起他这个人,不过他说的事都没有错,以前在家都是爸爸下厨的,反倒是她这个女儿一点厨艺都不会。
“你知道,以前我爸最常做给我吃的点心是什么吗?”
“面疙瘩式的葱油饼,那个我也很喜欢吃。”
没错,爸爸以前最常做、号称是齐家独门的面疙瘩葱油饼给她吃,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看来,他的确和他们一起生活,不然不会知道这些的。
或许潜意识里,她一直无法接受父亲过世的消息,才能一再地追问邵暮庭那些事,彷佛只要他答不上来,她就可以不用相信他、不用相信父亲已逝的事实。
齐若莹觉得有些头晕,她走上二楼。
这栋三层楼的透天厝是在爸爸妈妈两人结婚后没多久买下的,一楼当店面,二楼是厨房和客厅,还有爸妈的房间,三楼则是有两个房间和一间储藏室。
她看了眼客厅,都是她熟悉的摆设,比起在医院,这里给她更多的安全感,她走上三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就跟她记忆中的一样,不过床单床罩及棉被都换上新的了。
“你先躺下来休息,午餐煮好了,我再叫你。”
“好。”
齐若莹脱下外套,躺上床休息。“对了,我住院的时候为什么都没有人到医院探视我,我的意思是,念大学时我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吗?还有,大学毕业后我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没有往来或者交好的同事吗?啊,高中时我最要好,说了要当一辈子好友的莉琪呢?难道她不知道我发生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