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串,皮思凡一双眉拧得更紧,但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她那尖锐的嗓音。
忍不住捂住耳朵,见吕姨娘似乎要再开口,她忙出声止住,“能不能请你闭嘴?你的声音像母鸡似的,又刺耳又吵,叫得我头都痛了。”
母鸡?这话让众人一愣,紧接着皆涨红了脸,若不是这场合太诡异、说这话的人又令人吃惊,恐怕早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吕姨娘一张粉脸顿时气得又青又红,尖着嗓子就喊,“来人,给我掌嘴!狠狠打烂这贱人的嘴,然后把人给我撵出府去!”
就算吕姨娘没了依仗,可比起水未央这前来投奔的外人,吕姨娘怎么说也算得上半个主子,婆子们不敢忤逆她,就要上前抓人。
皮思凡却撑起身子,在两个婆子要抓住她的胳膊前沉声斥道:“谁敢”
她的声音因为吃了过多的湖水而嘶哑虚弱,但那凌厉的眼神却让两个婆子吓了一跳,竟不敢动手抓人。
吕姨娘也没想到她居然敢反抗,从她醒来至今,说的每一句话都使人吃惊,再看看眼前之人的神情,那站得笔直的身子、微仰的下颚,以及那盈盈秋水般的双眸中闪烁的气势,和之前的水未央哪有一点相似?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若不是落水将人的脑子给弄坏了,就是这小贱人之前骗了他们,用一副唯唯诺诺、柔顺无害的模样欺骗世人。
吕姨娘认定是后者,完全没注意从小陪伴着水未央的贴身丫鬟秋瑾正张大嘴巴,像见鬼似的瞪着自家小姐。
吕姨娘咬牙怒瞪那两个没用的婆子,“还不给我抓人!”
婆子不敢再犹豫,探手就要抓人,谁知两人都扑了个空,皮思凡动作极快的向后退了几步,这变故让抓人的两个婆子反应不及,竟撞到了一块,还跌了个狗吃屎。
这情况再次让众人傻眼,还未回神,就听见皮思凡用着沙哑的嗓音说:“吕姨娘,你为何这么急着赶我走?就算夫人要三天后才能回来,但我那挂名的未婚夫还会回府不是?就算他之前不见我,可我终究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做出这等肮脏下流之事,说什么也该禀告他一声不是?你连通报都没通报一声,闷不吭声就想把我给赶出府,是不是……作贼的喊抓贼?”
一席话说得吕姨娘脸色瞬变,那丰富的表情让皮思凡挑起眉,不待她反驳,又先发制人的说:“再说,证据呢?要说我通奸,好歹也提出证据来,难不成你们都是用一张嘴说说就能定案?我可不是你要打要杀一句话就能决定的奴才,只要我和你们少爷的婚约存在一日,你就休想动我一根寒毛!”
“你……”吕姨娘拍着胸脯直喘气,怎么也想不出这小贱人哪来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对她说话,但她说得没错,她的确不是自己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的奴才,就算她再落魄,也是个良民,而她,她的卖身契还在当家主母高氏的手上。
思及此,吕姨娘不得不按下怒火,咬牙大喊,“来人,把燕二给我拉过来!”
第1章(2)
不一会儿,婆子就带着一名小厮走来。
皮思凡看着那跪在地上名唤燕二的小厮,拧眉不语。
吕姨娘见她不说话,挑起了眉,“怎么,相好来了,不敢说话了?这可是你逼我的,本想着你自个儿走出去,大家面上都好看,偏偏你要闹大,等会儿失了颜面、被人嘲笑,可别怪在我头上。”
皮思凡为了节省力气,压根懒得理她。没办法,这具身子太过虚弱,让她有些吃不消。看众人的穿著及园子里盛开的花朵,现在应该已是春末,阵阵微风吹来,不冷不热,称得上气候宜人,但此刻的她浑身湿透,那宜人的风吹来,不仅让她的头一阵阵的抽疼着,身子也不住的发抖,彷佛下一刻就会昏厥过去。
但她不能倒下,听那吕姨娘的意思,这身子的主人似乎是投奔到未来夫家,这也说明她离开这便没地方可去,若是真被这女人赶出去,她岂不是等死?
因此,说什么她都要洗刷这强扣在她身上的罪名。
吕姨娘见她不理人,咬着牙低斥,“燕二,还不快把你和那小贱人做的丑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众人听。”
燕二连忙抬起头,用那猥琐的双眸贪婪的看着皮思凡那绝美的脸蛋,轻声说:“小、小姐,奴才已经把我们的事情通通告诉姨娘,姨娘答应奴才,只要老实交代,就会放了你,不会报官,你就承认吧!”
看着眼前皮肤黝黑,长得不算出色的男人,皮思凡反问:“承认什么?”
被那双彷佛能看穿一切又美得惊人的杏眸看着,燕二有些陶醉,险些忘了出声,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小姐,是奴才辜负你的情意,被吕姨娘身旁的春梨姊姊看见你我私会的场面……”
按燕二的说法,水未央一直见不到少爷,郁郁寡欢,他身为园子里修剪树木的杂役,常常看见她在园子里散心,心仪于她,不忍见她成日以泪洗面,忍不住上前与她攀谈,两人一来二往,渐渐熟稔,便有了不该有的情愫,做了不该做的事……他话还未说完,秋瑾已气得大骂,“小姐打来燕府就极少出房门,就算真要出院落,也有我或秋棠陪着,我们根本就没见过你!”
燕二像是豁出去一般又说:“小姐与我相会大多是在深夜,自然无人知道。”
“你胡说!我和秋棠两人轮流守夜,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进得去,你居然敢毁损小姐的闺誉,你这可恶的家伙!”
秋瑾气得要上前打烂他那胡说八道的嘴,吕姨娘已一个眼神扫去,让人抓住了她,冷笑说:“秋棠?她人呢?听说是失踪了,我看是作贼心虚,看不惯你家小姐的作为,羞愧的跑了。”
当初水未央一身狼狈前来燕府投靠,除了随身包袱外,就只带着两个丫鬟,一个是眼前的秋瑾,另一个就是秋棠,只是秋棠已经失踪三天,谁也找不到。
秋棠……听见这个名字,脑中突然浮现一张青白的脸,让皮思凡胸口一痛,强忍着晕眩,回首望向那片平静无波的湖水,哑声说:“我知道她在哪,她……在湖里,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尤其是秋瑾,脸上瞬地失了血色。
“死、死了怎么会,秋棠怎么会死了?”说着眼泪顿时涌出,她忙抓着皮思凡,“小姐,是不是你看错了?秋棠怎么会在湖里?她明明只是去厨房里替你讨些夜宵,怎么会跑到湖里去?
这不可能、不可能……”
小姐虽然是离少爷未过门的妻子,但她们主仆在这的待遇并不好,水府败落了,小姐身上连个象样的首饰都没有,更别提赏钱了,府中的奴才见他们少爷一次也没来探望小姐,原本就轻慢的态度更加明显且不屑,小姐性子柔弱,不欲与人争,这群奴才就更加过分,冷嘲热讽是小事,饭菜也常常过了用饭时间还不送来,就算送来了,也常是些冷菜冷饭,甚至还有些馊味,那菜色,就连燕府中的奴才都不吃。
明知道她们的例菜是被厨房里那些逢高踩低的婆子给克扣了去,她和秋棠也就算了,但小姐怎么能吃这样的苦?水家未败落之前,小姐可是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锦衣玉食的养着、宠着,何曾被人如此欺凌?
她们劝小姐去找离少爷,告知他那些可恨的奴才是如何对待她,小姐去了,却怎么也见不到离少爷,时日一久,小姐便不肯再去,因为她害怕。
小姐说,从以前她就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离哥哥,现在自己成了孤女,没有半点家世背景,两人结亲,不仅不能为他带来前程,甚至还可能会拖累他,加上她怎么也见不着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觉得离哥哥并不想见她,虽然这答案令她伤心,可为了不让他继续嫌弃她,她宁可挨饿受冻,也不肯再去找他。
小姐不愿意,也不许她们去找,无奈之余,她们也只有自个儿想法子,秋棠个性较冲动,为了小姐,每每都像炮仗似的冲去厨房与人大吵,为的就是替小姐讨来一份能入口的饭菜,甚至还会到府里的竹林里去掘些自生自长的笋子,在院子里自个儿煮锅笋汤给小姐喝。
那日也是一样,大厨房送来的晚膳不过就一碗浮着一块豆腐、几根青菜的冷汤,外加一碗带着馊味的饭、一碟酱菜、一盘放得泛黄的青菜,看着这比尼姑庵吃得还差劲的饭菜,小姐再一次忍了下来,但小姐身子本就虚弱,到了半夜因饥饿而肚疼,秋棠不舍,便说要去大厨房讨些夜宵回来,结果自然和以往一样,受了顿冷嘲热讽,依然啥也没能拿回来,所以秋棠便想去竹林掘些笋子回来给小姐煮汤喝,然而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