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对不起……”
她失去力气往后仰倒,辛岩立刻上前接住她的身子。
“琴茵!”
“大哥,这一刻……我终于有机会让你抱在怀里了……”她笑着。恩恩怨怨部将落幕,她觉得好轻“你是故意的。”看见她这样,他心里并不好过。
她刚才如果有心要取莲依性命,大可先刺破她的颈脉,但她却故意举高凶器,让他趁隙将莲依拉“对,我是故意的……反正最后都得死,能留给你一点的回忆,也算我没白来这世上一遭……”
“你真傻。”
“大哥,别让凉雨知道我死了,找个理由骗骗她,也别告诉她,我做过的事……我希望她记得姑姑的美……而不是姑姑丑陋的罪行……答应我,好吗……”泪水滑出眼角,即使视线模糊,她仍看着辛岩,舍不得眨眼。
“我答应你。”
听到他应许,她展露笑容。
“大哥……下辈子……我要比她……更早认识你……”她缓缓闭上双眼。辛岩的衣襟和衣袖满是血色,顾琴茵在他怀里断了气。
昏暗的天色将苍郁的林子照映得一片晕黄,离别的颜色萧索黯然。
一场惊险的对峙终于落幕,辛岩的心却十分沉重,他沉默地看着已无生息的顾琴茵,陡然陷入回忆中……“大哥。”模样秀美的少女从顾正桓背后探出身子,娇怯含羞地朝他喊道。
“你是我哥哥的结拜大哥,琴茵日后理当跟着喊你一声大哥。”少女垂下低语,仪态端庄温别。
“好,琴茵小妹,你喊我一声大哥,我自然视你如亲妹。”说完后,他和顾正桓相视而笑。有弟又有妹,他真的觉得自己拥有了一个家。
可谁也没料到,多年以后,弟战死沙场,妹自尽身亡,当时的一家人,最后只剩他一个。
“不管你做错多少事,终究还是我的妹妹。”他抱着顾琴茵站起身。
“将军,马车已备妥。”手下在旁恭敬道。
“吩咐下去,府内下人,不许漏掉小姐的消息,讳者严厉处罚,尤其不能让凉雨知情。”语罢,他抱着顾琴茵走向马车。“莲依。”临上车前,他回头轻喊。
贺莲依举步跟上前去。
“我们一起送琴茵最后一程。”
她点点头,跟他前后上了马车。
车子徐徐前迸,辛岩依旧抱着顾琴茵,贺莲依则坐在他的左手边,拿出袖里的丝绢替他扎住手臂上的伤口。
她身上唯一一条绢帕绑在他臂上,他看着她颈项上的伤口,也取出自己的帕子擦去上面的血迹。“好痛!”她缩了缩脖子。
“回去我再帮你上药。”他的手劲轻柔,充满怜惜。“你的伤比我严重,应该先请大夫诊治。”怎么他都没想到自己?
“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他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害怕失去她的恐惧,至此才沉淀下来。
“我知道。”她两手包裹住他的手掌,避开他臂上的伤口,脸颊枕靠在他的肩头。他对她的情,她已全部了解,今后,再无怀疑——
第10章(2)
同年京城——
几辆马车跟随在将士的骏马之后,后头还有长长的士兵队伍,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城。
即使大部分将士已依规驻扎在城外军营,但队伍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坐在马车内的贺莲依轻缓摇动手中罗扇,让躺在她腿上睡觉的凉雨不会感到欠闷热。
离开京城许多时日,辛岩终于结束驻守边城的仆务,回京述职,她想凉雨自然也跟着回来。
“快到家了吧。”她捏捏僵硬的肩膀。长时间窝在马车里,窝得她腰酸背痛,好想赶快站在地面上,舒展舒展手脚。
“夫人喝点茶,很快就到家了。”看她快坐不住了,香儿赶紧倒杯水给她解渴静心。
“唉,我归心似箭啊。”她接过茶盅喝了半杯,闷在车厢内太久,很想干脆下车走回去算了。
“说实在的,荒凉的边关住久了,还挺想念京城的繁荣,希望老爷别太快又被派去那边驻守。”香儿把杯子收回小案。
“嫌边关无聊?”贺莲依贼贼一笑。“有个方法可以不用再回靳原,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方法?”香儿一脸迷惑。夫人跟着老爷走,她则跟着夫人走,怎可能分道扬镳?
“成亲啊。”贺莲依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香儿,你和我同年,再不嫁就晚了。”
“夫人饶了我吧,千万别乱点鸳鸯谱。”老爱调侃主子的香儿终于面临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什么乱点鸳鸯谱?我会那么对你吗?我们俩就像亲姐妹,我肯定帮你找个好婆家。”
“帮我找……这倒不用了。”香儿敬谢不敏。
“怎么这样?我一片好心耶。”贺莲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看上谁了对吗?”
“哪、哪有。”香儿虽然否认,脸却涨红了。
“还嘴硬?你看上的不就是李副将?!”贺莲依挑挑眉。
“夫人你怎么会知道?!”香儿吓一大跳,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高明的。
“没想到我乱猜也猜中。”
“夫人!”香儿娇嗔讨饶。
“香儿,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头一回看见香儿的小女儿娇态,贺莲依乐不可支。“夫人到底怎么知道的?”她以为自己瞒过所有人,不料还是瞒不过自家夫人。“每次李副将进府找老爷,你们就偷偷眉来眼去,当我没看见?”
贺莲依可得意了。香儿又羞又窘,连忙抓起扇子掮风散热。“夫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
“你以为我是傻瓜吗?”贺莲依瞪她一眼。“我是深藏不露。”
“真服了你了,我的好夫人。”香儿猛摇扇子,她的脸好热啊。
她猛掮风,不小心拓起一旁车窗上的薄绸车帘,外头的街景映入对座的贺莲依眼帘。“咦?”满街人潮中,贺莲依发现了一道有点眼熟的身影。
那个人静静站在人潮后方,身形高瘦、气质儒雅。
他的模样仍如她印象中的秀逸,但那些关于他们的过去,却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怎么了?”香儿停下扇子撩起车市,颙着她的视线望出去。
“啊”是君怀少爷。”
“嗯,没想到会再见到他。”虽然很想亲口和他好好道别,可毕竟他们曾有口头h的婚约.不适合私下见面。人潮后方的梁君怀仿佛察觉到贺莲依的视线,也朝这边看过来。
隔着远远的距离,他锁住她的目光,贺莲依锭放笑容,坦然对上他的视线,在心中道——君怀哥,我过得很好,希望你也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一定要拥有。
远方的梁君怀直瞅着她的目光未曾稍高,直到香儿放下车帘,掩去车内的人影。
“小姐,听说君怀少爷前阵子成亲了。”香儿和贺夫人的大丫头交好,时常书信往来聊些家常事,这个消息也是大丫头告诉她的。
“是吗?”她闻言微讶,真心为他感到欣喜。
“香儿,过几天我们到佛寺祈福,祝祷他和新娘子百年好合,永远幸福。”她始终觉得亏欠了君怀哥一份情,所以诚心希望他也能得到幸福,如同她现在所拥有的。
“好……好啊。”香儿干笑着点头。
还好夫人没问君怀少爷娶了谁,她还是别多嘴,以免夫人操心。
如果夫人知道君怀少爷的新婚妻子,是和她容貌最相似的颖秀表小姐,肯定会因此而烦恼。
回头她得写封信提醒贺府的人,别不小心说溜了嘴才好。
“香儿,见到他,知道他成亲了,我心里觉得好轻松呢。”马车逐渐远高,她笑着轻轻说了声再见。
“娘,你在笑什么?”
凉雨醒了,抱着贺莲依仰头问。
她捏捏凉雨粉嫩的脸颊,“笑你这只小懒猪,睡这么久还不醒!”
“我醒了!”凉雨哇哇叫,后来想想不太对。“娘真坏,凉雨不是小懒猪啦!”
“好,凉雨不是小懒猪,是可爱的小娃娃。”她回抱住凉雨,嗅嗅她身上的香味。
“就快到家了,凉雨真高兴!”
“对啊,就快到家了。”她答道。这一次,她真切感受到了一份归属感,镇西将军府是她的家,包容着她的任性、她的喜怒哀乐,因为那里有她爱的男子存在,所以是她的归属。
回家,真不错呢。
回到镇西将军府,看见留守的丫鬟们把府中打理得干净整齐,还有淡淡的花香飘散在鼻间,她心情大好,却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花的香气。从房外的回廊经过,小院子里满园盛开的蔷薇吸引了她的注竟。
当初嫁进来时是冬日,园子里寂寂寥寥;一年多后,蔷薇竟开得如此繁盛热闹,粉色、红色、嫩黄各争其妍。
她不由得走进花园,尽情嗅闻馥郁芬芳的花香。
这下可好,以后她打开房间的窗,衣裳不用薰香就能染上香气,多省事。微风徐徐吹拂,扬动廊上的纱幔,将香味吹送到每个角落,地心念一动,诗词已脱口而出,“绿树荫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指尖细细抚过润泽的花瓣,虽然家里没有池塘,她还是想起那首她喜欢的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