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父皇给我的,独属于我的信物,在各个宏昌银号都能兑领银两……”
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姬耀天的脸蓦地沉了,他的语气如冰,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关里头迸出来。“拿回去!”
他知道自己应该喜孜孜的收下,毕竟他爱财从来就不是秘密。
可是当她用钱来砸他时,他没有满心的喜悦,只有一种被羞辱的愤怒。
难道她当真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身分吗?
“可是这是我答应你的……”
见他一脸冷若冰霜的模样,皇甫怜波初时傻了,后来隐隐约约好像知道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
她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开口试探,“无论你同不同意,反正等会儿我就要跟房公公回宫了。”虽然不知道原因,可他既然不肯表示真心,那么就算用逼的,她也要逼出些什么。
“我说了不准。”姬云天咬牙说道。
现在回宫,她就是刀俎上的鱼肉,人家说砍就砍,说剁就剁,她这么急急的回去绝对是既蠢又笨的行为。
“既然只不过是银货两讫的关系,你准不准与我何干?”将他方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皇甫怜波抑制着狂乱的心跳,故作不在乎的道。
虽然不懂他为何要在陈伯面前划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可瞧瞧他现在的模样,哪里有半点不在乎?
“你……”说不出口的话太多,他最后只能保持沉默。
他瞪着她,就算有一肚子的话外加一肚子的火气,也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等会就回宫。”见他咬着牙却说不出半句合自己心意的话,皇甫怜波眯起眼,脾气也跟着强了起来。
她说回宫不只是嘴里说说而已,只见她利落地转身开门,毫不犹豫地朝着在外头等着她的房公公走去。
“你真想被皇甫沛当枪使,好对付你大哥吗?”
步伐蓦地顿住,他这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却像根巨木,毫无阻拦地撞进了皇甫怜波的心里,她蓦然回头,望向他的眼神里有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你……凭什么这样肯定?”
她或许天真,可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所以方才在听完房公公的话后,脑海里也闪过这样骇人的想法。
但她不愿意就此下定论,毕竟这对二皇兄并不公平,一切只是臆测。
可是认真想想,皇宫的守卫一向森严,那日她离去时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般顺利。
那时她只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外加那个放她出宫的禁卫似乎不太尽责,所以也不曾深想。
可是当房公公说太子哥哥因为她受到父皇的责难与不谅解时,她就隐隐想到了这一层。
所以她才会急着想要进宫去弄清楚这一切。
“不是二皇兄,或许是旁人的阴谋,你不能这么一口咬定是他。”
“或许不是,可你知不知道你二皇兄的母家是谁?”
“抚远大将军薛军远一家便是二皇兄的母家。”
当初便是因为薛家的一门忠烈守护,皇朝才能不被外族侵袭,母后才会在薛贵妃病逝之后,将二皇兄抱到膝下抚养,让他不至于在后宫孤立无援,同时还奏请皇上加封薛将军为侯,镇守边关,为国之屏障。
有了她母后,再加上他母亲娘家的势力,二皇兄自小在宫里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那你知不知道,最近西南表面上平静无比,实际上却有一些兵马不知去向?”
“不可能!”
若先前只是臆测,可现下听到姬耀天的话,皇甫怜波顿觉不寒而栗,她瞪着姬耀天,想要斥责他胡说八道,可是瞧他认真的模样,她的嘴只是张了张,最后颓然的闭上。
她相信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那整天都笑脸迎人的二皇兄,宠她宠到天上去的二皇兄,向来最胸无大志,只爱舞文弄墨的二皇兄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
过去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的翻腾着,她怎么也不愿相信她的怀疑竟然有可能成真。
不行,若是姬耀天这么想,那么难保父皇不会这么想,到时无论是太子哥哥或者是二皇兄,他们两人不管是谁被牵连进这事,都是她不愿看到的,所以她一定要立时回宫。
“无论你怎么说,我一定要立刻回宫!”
“你!”真是不识好歹的女人,他在这里想破了脑袋想帮她避开危险,结果她却不顾一切的要往里头冲。
姬耀天气到只能瞪她,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至于你,你可以收下我的信物,然后咱们银货两讫,再无相干,也可以跟我回宫去。”
她给他机会选择,同时她也想弄清楚他和父皇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还有他对自己究竟有没有一丝情意?
“随你进宫?凭什么?”听到皇甫怜波的话,姬耀天傻了。
莫说对朝廷来讲,他是姬家的余孽,就说他一个平民商贾的身分,在世人的眼中,他可能连皇甫怜波的一根头发都不值,凭什么随她回宫?
“就凭你救了我一命啊!”
皇甫怜波说得理所当然,姬耀天却对她的天真感到无奈。
就算他是皇上,也不可能让皇甫怜波带着一个没没无名的商户回宫,若只是进宫见见世面也就算了,可听她的言下之意,似乎是打算让他长住宫中,直到事情解决。
这怎么可能嘛!
姬耀天摇了摇头,心中在感叹她的单纯时,其实思绪已经千回百转,他不是不想伴着她,只是……
罢了,反正他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其余也只能看她的造化。
至于他对她的感情本就是一份不可能的奢望,没有人知道他刚刚在对陈伯说出那样的违心之论时,他的心情有多晦暗,而在瞧见她听到他的话时,那种备受打击的模样,他的心疼到受不了。
这些,他都可以留给自己。
“好吧,若是你要回宫,那就回宫吧,我不奉陪。”
这话让皇甫怜波不只失望还气坏了。听见他对陈伯说的那番话时,心头那抹几乎将她吞噬的痛楚让她知道,他对自己的意义不再只是个互不相干的奸商,所以她才会出言试探。
可这个混蛋,明明她就可以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心不是真的如他口中说的那样,他却还要固执地隐藏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是因为那一夜那个黑衣人口中不共戴天的仇恨吗?
皇甫怜波气地咬了咬唇,才开口想要说话,下一刻,房公公的一记闷哼传入她的耳中。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冲上皇甫怜波的鼻端,她脸上蓦地失去血色,想也没想就要往门外跑去。
几乎和她同一时间发现了门外的异样,姬耀天一见皇甫怜波毫无防备的就要冲出去,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人重重击了一拳似的,差点要喘不过气来。
姬耀天眼捷手快的一个箭步冲上前,顾不得自己,长手一伸便将她密密实实地护在身后。
“姬耀天,你当真忘了自己姓姬吗?你知道你身上背着多少条人命吗?一百六十八人,这些人死得多冤啊,而你竟然还护着那个狗皇帝的女儿?”
冷冷的喝斥声划破了四周的宁静,姬耀天直视着突然闯入的姬又敞。
“为什么杀他?”
以又敞的身手,想不动声息的闪过守在门外的房公公,进入书房之中,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大可以直接进来杀了皇甫怜波,反正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要先杀了房公公,引出他们?
有时他真不懂这个堂弟在想些什么。
“若是不多杀几个那狗皇帝的心腹,只怕你还想躲在你那些银两后头,这个太监若是死在这里,我就不信你的身分不会泄露。”
姬又敞冷冷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他就是见不得姬耀天那一副不将过去当回事的模样,他要逼他记起他们姬家满门是怎么死的。
“你……”姬耀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堂弟对报仇的偏执,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不能原谅你,你竟然对那个狗皇帝的女儿动了心。”姬又敞冷冷地说。
从那一回见到姬耀天和皇甫怜波的互动后,他就知道他们兄弟再也没有把酒言欢的一天了。
所以他向二皇子投诚,若是不能忠于姬家,他还不如送姬耀天去和无辜死去的姬家满门作伴,才不至于辱没了枉死的亲人。
“我不是不恨,只是我相信他们更希望我们能留在世上,为姬家开枝散叶。”
姬耀天试着和姬又敞说道理,可看他满眼的憎恨,他就知道无论自己说得再多,只怕他还是如以往般的听不进去。
“废话少说,你若还顾念身上流着姬家的血,那就把十二公主交出来,让我取了她的命,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闻言,姬耀天眸中的温情骤然转冷,心中对护着皇甫怜波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一向疼惜他这个堂弟,可事到如今,反目成仇只怕是既定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