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心栩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他望着她肿得比水蜜桃还要大的眼,无语。
“他应该还在生我的气吧。”叹息声像是被夜风吹散开来,萦绕在他的耳边,扰入心底,“生气,也好。”她朝他朗朗一笑,浮肿的眼皮和脸蛋,却有一种让人心酸的明媚,“比起生气,我更怕他不愿意对我生气,已经忘了我。”
“小栩,当年的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无奈地低语,为她的傻,为自己的痴。
“怎么会没有错?”她偏过头,望着他,“对于有的事情,我没有做错。可是别的事情,我却错了。”
她很笨很迟钝,没有弄懂自己的心,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伤害了所有的人。
他很喜欢看她那种有点纯稚的动作与表情,贪心地舍不得移开眼,望着她,却也努力收敛自己的情感,轻声安慰她:“小栩,不关你的事。”
她笑了,带着几分亲切与心安,“谨言,你真好,不管任何事情,你都会站在我这边,永远这么好。”
他怎么可能不对她好?当年那个在崩溃边缘的叶心栩,到现在他回忆起来还是会心痛难挡,她像疯了一样,不吃不喝,固执地守在沈尉迟大宅的门口,一定要知道他的消息,谁劝都不听。
可是那个人的消息却从此失去。
不管她再怎么问护卫,想要进去看,都被阻了;她进不去了,再也进不去那个曾经她作梦都想要出来的地方。
她守了整整五天,除了水什么都咽不下去,最后终于体力透支昏倒了,在病床上看到她醒来的那一秒,他第一句话就是:“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掉眼泪,安静无声地哭,哭得身子都在颤抖;在那样的眼泪中他突然就明白了,沈尉迟于叶心栩而言,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原来如此。
他官谨言就算曾经离她很近很近,但最近也只能到那里,无法再靠近;能进到她心里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沈尉迟,他是无可替代,也是无法磨灭的。
她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月光取代了太阳,久到他以为她会就那样哭着再度昏过去;可是这次,并没有,等她平静下来,她用嘶哑的声音安静地说:“我要回家。”
那个家,在南部,在她的父母身边。
天下间所有的儿女都一样,受伤之后,只想回到父母的怀里去舔伤口。
可是这个伤口很深很痛,再多的抚慰都平和不了,一直到几个月后发现的那个小小的意外,才让她重新地振作起来,他再度看到了她的笑脸,看到活力重回她的体内。
这么多年,他一有时间就有抽空去南部看她,从最初尴尬到慢慢地熟络起来,因为除去那些细微的暧昧,他与她,其实并不算熟。
他应该庆幸她的开朗与大度,发生那样的事情后,她并没有埋怨他,而是很自在地跟他做了朋友;就算心里沮丧,就算会有失落感,可他也珍惜这样可以守在她身边的时光,并且偷偷抱着那么微小的藏在心底的奢望,希望有一天,她的眼里可以看到他。
看着那个小意外一天天地成长起来,看着她们母女之间的可爱互动,他的心也是满足的、愉悦的;也许爱情,并不一定要两情相悦永远在一起,一个人的爱恋有时也是一种完美。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轻声地询问。
“打算?”她唇边的笑变深了,“要有什么打算?我现在有汐汐,我已经满足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到今天,一切都过去了,她看到了他,摸到了他,那种温度,她知道他还活着,而且身边还有了另外一个可以宠的人。
酸酸涩涩的感觉在心底泛开,但她的笑却还是明朗,“一切照旧。”
赵芷清,很温柔、很乖巧,很适合他,他的身边站着这样的女生会比较好吧,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那么和谐与完美,而她知道,赵小姐于沈尉迟而言是特别的;因为太过了解,她知道他看着赵芷清时那种眼神里面是有着发自内心的喜爱的。
太过了解了……
第4章(1)
今天沈家大宅的气氛有点古怪。
于竟接到电话从宅子里面走出来时,看到护卫那种怪异的表情,他摸了摸下巴,Beck的脸色很耐人寻味呀,这个身材高大的大汉这几年跟在沈尉迟的身边,早就已经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怎么今天……
“嘿,老贝,你怎么了?”
稳重的男人脸上闪过为难的神色,指了指大门外面,于竟抬眸一看,“见鬼!哪里来的小孩?”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拎着个鲜艳的草莓包包站在门外,清澈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们,安静不语。
“她已经站了快半个小时了。”门口来个女生,不管是大女生还是小女生,都让心里有阴影的Beck冒冷汗。为什么每次都是他跟着少爷来台湾的时候碰到这种莫名的事情?想到多年以前曾经遇到过的那个女孩……冷汗再度从后背流下来。
“你没有去问过?”他们都没有与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于竟感觉到手心在冒汗,真是见鬼了,那是谁家的小孩,怎么没有大人过来赶紧领走她,那双眼睛太奇怪了,被她安静地看着,他就莫名地心虚,这种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好像……
“问了,她说要找她爸爸。”
爸爸?于竟抽了口冷气,靠,到底是那个人在外面乱搞,现在让小孩都找上门来了?“她爸爸是谁?”他发誓,要把那个人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呃……”
“说啊。”
“阿竟,你还是自己问她比较好。”Beck很迅速地闪走了,烫手山芋顺利转移。
这是什么状况啊?看见好友闪得比跑还快,于竟定了定神走上前,清清嗓子,“喂,小鬼,你找谁?”
小女孩皱眉,望着他不说话。
“快点回答我。”
粉嫩的唇张开来。
他期待地顿住呼吸紧盯着她。
然后,唇儿再度阖上。
靠!“你不说的话就赶紧走开,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刻意粗声粗气,再过一会老大就会回来,小家伙如果不走,万一让老大看到……
小女孩的眉毛皱得更紧,乌溜溜的眼眸直直地望着他。
搞什么啦,他于竟怎么可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给看得心里发毛?“听到没有,快点走开,回家去。”
“妈妈说,对人说话要有礼貌。”
啊?
“你肯定是于竟,对不对?”
差点直接栽倒在地上,这个小鬼怎么会认识他?
“嗯。”赞同地点了点头,“跟妈妈说得很像。”
他发誓,这个死小孩在嘲笑他!太可恶了,当他死了啊?气冲冲地抬手按开大门,他叉着腰走出去,走到她的面前,故意低头狠狠地皱眉,“说,你怎么会认识我?”太可疑,他已经有这么多年没有来过台湾,怎么可能会有小孩认识他?还是这么小的小孩。
“妈妈说的呀。”她用一种你真笨的表情望着他,无奈地摇头,“说得真对。”
他竟然在那一瞬间也有一种羞愧的感觉,彷佛自己真的很蠢很对不起她,下一秒清醒过来,“你妈妈是谁?”问重点、问重点。
“我要见我爸爸。”小女孩很有气势地扬起眉,不惧他凶狠的样子。
这年头台湾的小孩子都这么难沟通吗?答非所问,于竟无语问苍天。换个方式问:“那你告诉我,你爸爸是谁?”如果被他知道是谁,他一定要在她爸爸身上把今天受的气找回来。
她望着他,像是在思索,半晌,叹了口气,“好吧,我叫叶汐。”
所以?于竟不解地望着她。
真的很笨呢,比她幼稚园的小朋友还笨,叶汐耸耸肩,“叶汐。”刻意强调自己的姓。
“我问你爸爸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干嘛?”
他是真的成年了,对吧?叶汐想要翻白眼,但外婆说淑女不可以做那么没有气质的动作,好吧,忍了。抬起嫩嫩的小手,用妈妈最喜欢玩的游戏,捂住鼻子和嘴,只露出眼睛,望着他。
于竟困惑地皱眉,不解望着小孩古怪的动作,是怎样?这是哪里来的怪小孩啊?只露出眼睛是要干嘛?她眼睛比较好看吗?眼睛……于竟僵硬地顿住,眼睛像是不敢置信般地瞪大,猛地蹲下身子,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脸色苍白,“你……”他眼花了,他一定是眼花了,怎么会看见……
“现在我可以见我爸爸了吗?”叶汐收回手。
于竟咽了咽口水,很艰难地开口:“你叫叶汐?”
哎唷,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他发誓,她那眼神绝对是在鄙视他!被一个不及他大腿高的小女孩鄙视,他真是呕呀。“你……爸爸……呃,”还是不敢问出来,换一个方式好了,“你妈妈是……”他已经想到一个不太可能的答案,天哪,这太疯狂了,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