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那个男人是谁?”他面无表情地扫了黎育岷一眼直问。
黎育清一听,错愕,连忙轻扯丈夫的手臂说道:“不要胡说,嫂嫂没有男人的,嫂嫂很少出门,就是出门也是回娘……”
黎育岷看着发傻的妹妹笑了,还是男人懂得男人。
“是有这样一个男人,但我不知道是谁。”
真的有?!黎育清惊得闭上嘴巴。
“你从哪里知道那个男人的?”
“我让人去调查品味轩那几个丫头,她们在打烊后谈论童心……”
“……姑爷对小姐是真心好的,他让你出府,也是想磨磨小姐的性子,小姐的嘴的确刁得令人发指,你不也常抱怨小姐,做菜少了个步骤她都能吃出来?”秋桦安慰被送出府的紫衣。
“可我担心小姐呐,上回过来,你不也说小姐瘦了?”
“姑爷不是着人吩咐,让咱们品味轩照三餐给小姐送饭菜?姑爷大约也拿小姐的舌头没法子了,可见得姑爷对咱们家小姐是真心疼爱。”秋桐就观察由衷地道。
“所以,小姐应该忘记玉哥哥了吧?”秋杉突然问。
“谁知道,小姐要是嫁给玉哥哥就太美满了,两人定能齐心合力把童府的门户给撑起来,怎会像现在这样,关在小小的后宅里,连吸气都逼仄。”紫衣闷声为小姐抱不平。
“嫁给姑爷是委屈了小姐,可身为女人,哪能想怎样就怎样?”秋桦叹气。
秋棠瘪嘴道:“可我托人回乐梁,暗地盯着那屋子,若是玉哥哥回来,就把他带到京城,同小姐见面。”
秋桦闻言大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你这大胆丫头,非要搅得小姐和姑爷离情吗?你就没想过小姐的处境?若是小姐和玉哥哥被人抓到,可是要浸猪笼的大罪!”
“我上次悄悄问过紫袖,小姐始终把玉哥哥的钥匙挂在身上,这表示什么?表示小姐心里还有玉哥哥。”秋棠认定自己的想法,小姐还在意玉哥哥。
“你不要胡思乱想,那只是个念想,你快把人给撤回来,要是真坏了小姐和姑爷的姻缘,被老爷知道不剥你-层皮才怪。”
“我就是心疼小姐嘛,小姐是何等人物,现在像狗一样被拘着,连做个小生意还要东怕西怕、怕东窗事发,有志不能伸、有才能不能展,处处小心谨慎,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呀。”过去的小姐比大男人还豪情呢。
“这就是女人,只要姑爷肯疼惜咱们小姐就足够了!”
探听消息的暗卫把这段话原封不动地带进他耳里。
钥匙,他是知道的,还以为那把钥匙锁的是秘密宝库,却没想到锁的是一份秘密情感,钥匙从没离开过她身上,所以她心里……始终想着那个男人?!
秋丫头的话在他心头震荡。
有志不能伸、有才能不能展,这话童心对他说过,可他没放在心里,只想着自己付出足够的温柔,她便会妥协将就,可他没想到她的委屈这么多,更没想到跟着自己,她连吸气都逼了。
他想要的和她想要的是两回事,只因为她是女人,只能低头,而身为男人的自己,则是享受她的低头。
他不想这样的,他也要她快乐,要她和自己一样惬意生活,可……她从一开始就不想嫁给他,对吧?不管是因为玉哥哥还是鸿鹄志向,否则怎会有卖身葬父的戏码?
从头到尾,始终是他在委屈她……
就这样,他想了一天、两天……想过很多天,最后心很痛,依然决定放开她。
静静听完黎育岷的话,齐靳嘴角浮起冷酷笑意,他拍拍黎育岷的肩,说道:“做得好,你是对的。”
黎育清听丈夫这般说话,吓得连忙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往下讲。
第十八章 当头棒喝(2)
齐靳安抚地回握住她的手,续道:“如果你不能放下童年阴影,认定只有一个安分的妻子才配得上自己,那么,放掉童心是正确的。如果你不能爱她、支持她,不能在她做想做的事而发生危险时挺身保护她,那么,放掉童心是正确的。
“如果你没把握能比玉哥哥对待童心更好,没办法让她把荷包里的钥匙换成你的头发,那么,放掉童心是正确的。
“我不想提醒你,你母亲的悲哀和你受人欺凌,是因为你有一个扶不上台面的父亲,若你像你父亲那样没有担当,若你不像静亲王那样愿意为妻子承担,那么就算童心造出再好的名声,你的孩子也不会幸福。
“至于那个玉哥哥是怎样的男人?是爱慕童心还是爱慕童家产业,是想同她齐心并肩还是想谋夺她的一切,是离开老家、发展未来,还是阴谋论计被童老爷发现,不得不灰头土脸离开,那就不关你的事了。”
齐靳改口,不喊四嫂、口口声声叫童心,好像她真的已经和他们切断关系,他的刻薄还没说完,黎育岷却已经坐不住,双手扶着桌子,连声告辞也不给便起身往外冲。
看着四哥哥急迫的身影,再看看丈夫得逞的笑容,黎育清皱眉说:“你的话很恶毒、很过分。”
齐靳接下妻子的批评,至于过分,是一定要的,否则还不知道那家伙要霸占妻子多久。
他搂过妻子的肩,细细开解,“你别担心,四哥是做了过分的事,还理直气壮以为自己是对的,却没想到被那群丫头的话活生生撕开真面目,一下子承受不住,再加上一个莫名其妙的玉哥哥,心里头打翻醋瓶子,才会做出自以为圣人的傻事。”
任他是再聪明、再胸有丘壑的人物,只要站到爱情前面,就会变得愚昧无知。
最后再说一次,他和黎育岷交情不深,理所当然不必耐心听他无病呻吟,反正黎育岷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同情心,现在拿起大刀,有疮切疮、有瘤割瘤,快意解决!
很痛?那是痛在黎育岷身上,与他何干?
拉起黎育清的手,他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还有大半天呢,咱们去赏花。”
不只痛,更是慌,他的心慌得无所适从。
童心说,给她三个月时间慢慢说服父母亲。
所以他把紫袖、紫襄、紫裳给拘在黎府里,怕她们往品味轩透消息,坏了童心的计划行事,可他却没想到童心根本没回童府!
她没回童府,童老爷和夫人自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
当他上门,童家双亲这才晓得女儿失踪,惊得童老爷立刻快马派人到各处的铺子发送寻人消息。
他从黎育岷口中问不出问题所在,只当女儿被拘得狠了、闹起性子,真要独立门户,自己生活。
童老爷后悔不已,要是早知道女儿得嫁出门,打小就不该灌输她“便是女子,也该志在四方”的观念,前头已经错了,后来更不该联络女婿,斩除女儿得力臂膀,控制她的嫁妆。
童老爷给了话,一旦有童心的消息,会立刻派人告知,于是黎育岷匆匆告别岳家,前往品味轩。
她被人拐了吗?单身女子上路,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觊觎。
不,她心中千谋万虑,怎会轻易让人拐去,她不是关在高墙里的无知妇孺,她看人的眼光利得紧,不拐人已是万幸,怎会遭拐?
难不成是上次的事留下尾巴?歹徒并未一网打尽,他们虽未得手,却得知童家家底丰厚,掳不走童允便掳走童心?
不,她何等聪慧,歹人若是求财,定能让她寻隙往外透消息,何况已经一个多月过去,至今无人上门勒索。
所以……是走了吧,跟着她的玉哥哥远走高飞……
最后的想象,把黎育岷的心捣成浆。
远走高飞?是他放走她,是他鼓吹她远走,她顺着他的心意做了,可他却痛心疾首。
他不知道会痛得这么厉害,不知道失去她自己会无法喘息,不知道失去她脑子会一片空白,无助茫然,还以为可以退得自在潇洒,哪里知道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料想的那样无所谓。
他错了、错了、错了!
他不应该把婚姻当成压迫女子无条件顺服的工具,不应该只想着自己的快意,却不顾虑她的失意,他们是夫妻,是要一辈子拴在一起的人,他凭什么如此自私自利?
齐靳说的对,他不是他父亲,不是处处风流却不肯负责任的人,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孩子、维护妻子,若做不到,便是他的失职,怎会是她的错误?就算他不是静亲王,但要是连满足妻子的愿望都办不到,他算得上什么男人?
为什么不早点想清楚?是因为他对她不够上心?是因为他觉得要求妻子是理直气壮的事?还是因为连岳父都站在自己这边,他没道理把送上门的好处给推出门?终究是他太自私,他恨透自己!
还以为就算和离,他仍然可以在远处看着她的飞扬得意,可以听着有关她的消息,让她的幸福惬意填补自己的寂寞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