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条俊之温柔的抚触,含情的凝视,比什么都能牵引住杜小夜被禁锢住的心。她矛盾极了一一一她的心向着织田操,却又受着南条俊之的吸引。而这个吸引,从第一次见到南条俊之时就存在了:他激发了她心中所有美的构想与想像。
“南条先生一”她困难地开口:“请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承受不起。你出身世家,各方面条件又那么完美,我们距离相差那么大,根本……根本……我们之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就像我跟织——”她猛然顿口,表情霎时变得哀怨多愁。“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根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对我来说,没有不可能的事。只要你给我一个答复——”
夜雨像丝,寒气由毛细孔一丝一丝渐渐地渗人杜小夜的皮肤里。她禁不住又打个冷颤,南条俊之解下风衣为她披上。
“南条先生……”杜小夜深深受着牵引。但是——她低下眉,微微摇头“我承认,我深深地被你吸引。第一次遇见你时,我整个心都感到震撼,我——”
“唰”一声,织田操手上的玫瑰垂掉落地上,凌散开来。
“原来,你一直避着我,不肯见我,就是为了如此,为了南条俊之——”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面色苍白,发着抖;平素的傲慢锐气都随着沾湿了满身的雨滴结凝成深沉哀痛的悲绪。他的心完全冻结了,暗暗偷泣。
只杜小夜那样锥心的一句话,他所有的信心就都被击垮。她说她深深地被南条俊之吸引,她的心为他感到震撼一一一够了!够了!
“操?”杜小夜惊唤一声。织田操苍白的表情、绝望的神态,使她冻结了。她盼望了那么久,却没料盼到如此的局面。她离魂似的移向他,千言万语到头竟不知如何开口、怔怔地望了他一会,才说:“你听我说,我一直在等你,一直——”
但织田操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在这之前,猖狂的若此早就暴跳如雷;但此际,他却丧失了所有的傲慢与跋扈的火焰。爱神的黑箭,植着猜疑和误会,笔直射人他胸田。
他自尊心深深地受到打击,受到伤害,加速了他内心爱情的“死亡”。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到的一切,葬送了他一切美好的幻想。那一晚,他要杜小夜做选择,选择他或是南条俊之,而现在,眼前的一切,是不是表示着她选择了南条俊之?
“操——”杜小夜想解释,往前轻跨一步,不知踩到了什么,踉跄了一下。织田操本能地扶住她,眼光瞥向地上,苍白的脸瞬时变得更加青冷,面孔痛苦得几乎都扭曲。
暗地上,横乱着朵朵被冷雨打得湿烂、支离破碎的玫瑰;散粘着撕成碎页的纸片。
“这就是你的回答?”织田操心头插着的那根黑箭,往脆弱的心又刺深了几寸。这些满带着他爱意的玫瑰,竟被如此无情地丢弃一一他懂了、他明白了。
“什么回答?你在说什么?”杜小夜困惑地望着那些花朵。对这件事,她一无所悉。
“什么都别说了!我完全明白了——”织田操摇头退了两步,落寞黯然。“南条,你赢了,她选择了你——”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杜小夜慌了。她知道织田操误会她跟南条俊之——但是,他为什么会来?他不是要跟南条美穗结婚了吗?
“南条先生,请你让我单独跟他谈谈。”她低声地要求南条俊之离开。
“也好。”南条俊之点头说:“你跟他之间早点解决也好,不必再痛苦下去,折磨自己。”
微雨丝丝,缠绵不离,冷冷地落在杜小夜的发。冰冷的嘴唇;落在织田操的眼,苍白的脸庞。
“你不是要结婚了吗?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杜小夜颤声问。
那件事——织田操嘴唇微微蠕动,目光触到社小夜身上披着的南条俊之的风衣,心头猛然悸痛,眼神黯淡下来。
算了!事情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社小夜忍不住喊起来。
她一直盼望再见到他,等着他解释;只要他肯说,不管是什么,她都愿意相信,然而,好不容易相见了,他却如此沉默,如此让她陷入绝望的沉默。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她眼底露出乞求。只要一句话就好:只要织田操肯随便对她说一句,她都愿意相信。
织田操遗漏了她眼底的乞求,黯然地低着头。
他能说什么?她抛弃了他对她的爱,选择了南条俊之;他现在全身是伤,他能说什么?
他从湿烂的地上捡起一朵玫瑰,插在她的耳环,悲伤地凝视着她。他看到她瞳孔底映着他的身影,却烙印不上她心田。
“小夜……”他用尽全力将她抱人怀里,像初始那样轻柔,而缓和地吻着她。“我是那样地爱你!”
语气很感伤。那吻,那样地留恋,却失去了爱情的温度,仿佛这暗夜的吻别,是凄诉他们爱情的结束。
丝雨仍然飘斜不停。这狂乱的夜,狂乱的世界,狂乱的离别一一一杜小夜无声地仰起脸,细雨漫落,哭了。
“跟我回日本吧!”南条俊之如夜温柔地环抱住她,让她在他在他胸前哭泣。“让我回答那个问题——如果是我,为了你,我会抛弃家族为我安排的婚姻。
一切都停了。微雨、湿泪、心的悸跳……一切都停了。
杜小夜再次仰起脸,怔怔地望着南条俊之。矿石黑的冷眼眸流露着只为她一人开放的温柔,温柔得让她屏息。
她心头蓦然响起织田操吐尽憎意的那句话;交织着南条俊之吐着誓言的这句话,在风中凝语成叹息。
第十一章
银座中央通道,每逢星期天的下午,便成为步行者的天堂。无以数计的男女,聚集在这条繁华的大街上,放肆恣意地省跃奔放;解开束缚,自由自在地翱游飞翔。
中央通道,它是象征东京门面的大道,也是东京繁华的动脉。一如巴黎香谢里舍大道和纽约第五大道,这也是一条通往时尚的大道,两旁云集了世界知名的品牌商店,地面下更盘亘了无数的大型商场,从一丁目到八丁目,领导流行、代表品味的名贵精品店林立,所有展露着新观念。前卫创意的精彩门面也自汇成潮流,骄示着它顶尖、精致和超前的生活概念,凤华瑰丽,让人目不暇给,流连忘返。
松本耀司“YOHJI”的亚洲总店,就位于银座中心地四丁目,面对着繁华的中央通道。在其大楼的顶层,隔着整片透明的玻璃墙,杜小夜寂寂不语地望着日光下灿烂流丽的街道,或抬头平视远处的天空,吐露着小小的叹息。微微地,她的眉心轻蹙着一抹愁;眼底有着恍惚的疑惑。
“怎么了?”松本耀司走到她身侧,含笑间。
杜小夜收回目光,微微摇头;脸上浮出淡淡的笑,笑得浅浅的。
“想出去走走吗?”松本耀司望一眼尘光下那流丽的景致,含笑又问。
杜小夜再次摇头,侧身又望一眼干净清湛的蓝色天空。北国的天空云影,陌生流灿的街道,以及充斥着异国情调的气象,仿佛全都化成一声依稀的召唤。回光中有怔忡,没错,这里是东京,银座四丁目。
是啊.没错。那么,她是身处在异国的迷光中了。
那一晚,她最心爱的一幕戏,演出了错误的别离。她的爱情便停息了。
但南条俊之的柔情,却依依在耳,而她不想有选择,只怕担负不起,松本耀司执着不死心地适时又出现,她遂答应他的要求,放下她无能面对的一切,离开她熟悉的世界。
她对冯妙仪没有任何追问。反正一切都太迟了,她连问都不想问。既然织田操什么都没解释,最心爱的旋律已经结束,心死爱情荒芜,任何的澄清解释,都于事无补。
她选择了不告而别。把过去的生活痕迹处理掉,重新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重新开始新的日子与生活。
“松本先生。”她离开窗边说:“我真的行吗,我实在没信心——”声音透露着和表情相同的没自信。
“相信我,我独对你有信心。”松本耀司亲爱地揽着她,给她信心。他好不容易才总算说服杜小夜答应当他的专属模特儿,虽然杜小夜毫无经验,他倒一点也不担心。“Don't worry!慢慢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可是……我除了长得高,没有一点长处。而要成为模特儿一一我这点身高又嫌太矮了——”
杜小夜还是显得很犹豫。
“Trust me!OK?你有很吸引人的气质,很适合站在舞台上一And just like what I'm looking for!我一直在找拥有像你这种特质的女孩,好不容易才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