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空。”陈美想都不想,一口回绝。
“没空!?”余纯芳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瞎忙过了!阿美,这可是我跟阿强你一定会感激我的。”她就是看不惯陈美那种清教徒式的生活和态度。
又来了,陈美停下手边的工作,斜眼睨睨余纯芳。余纯芳不等她皱眉弄鬼脸,立刻说:“你不必用那种表情瞪我。我知道你纯情,可是纯情不能当饭吃,解决不了你的‘需要’。爱情这种事,不趁着青春年少多谈几次,根本太可惜,老了也会后悔?食色性也,你不需要太压抑。”她停一下,挤挤眉,跟着又说:“我知道你还念着阿非,可是现代这种社会,不流行那种纯情了。什么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且虐待自己。”什么‘绝对’、‘惟一’,太不正常啊!如果对方不爱你呢?怎么办?你还苦苦守着、坚持着,那岂不是太惨了!我也是碰了又碰,才遇到阿强的。聪明-点,阿美,你太封闭了。再说,你难道都没有生理需要吗?你也是正常的女人,应该也有那种蠢动吧?”
陈美下意识地皱紧眉头。她小心吸口气,什么都没走到另一旁。
她并不觉得她自己是那么“纯情”,也并没有还念着阿非,更不坚持什么“惟一”“绝对”。那太累了,顺其自然就好。她跟阿非就是在某个她也记不得是谁办的派对上遇到的。她很清楚那种社交聚会是怎么回事,所以不起劲。此外,她跟余纯芳虽然认识有些时间,又是同事兼事业伙伴,不过,她并不想介入太私人的关系。她觉得有些关系点到即止或许比较好。友情有它的极限,适当就好。
“你干嘛不吭声?”余纯芳瞪眼。
“你要我说什么?”陈美低头整理服饰柜。
“你难道都没有那种需要吗?”余纯芳提高声音亢到接近尖锐撕裂的频率。
陈美反射地想伸手掩住耳朵,但她没动,停下手里整理的工作。
“就算我有需要,难道就可以到街上随便找一个男人回家吗?”
“所以我才要你到派对来啊!我可以帮你介绍对象---”
“又不是种猪,时候到了就要交配。”陈美忍不住说了粗话。
“嘿!阿美--”余纯芳将眼睛瞪得更大,有些恼怒。“你这个人!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这个人就是热不起来。记得要来就对!”
“知道啦。”陈美点头。转开话题,说:“对了,下个月你跟阿强到日本,多留意他们一些新锐设计师的什么?我们上回小试的那批货反应还不错。”
“真的?那我可要多留意了。还有哪一些?找看看。”
陈美把货号和照片对照拿给她。两人讨论了一会,筛选出那些反应良好的设计,其中有许多是新锐设计师的作品。
“对了,”余纯芳说:“前两天我在一个朋友那里碰到一个年轻的设计师,看了一些他带过去的设计,还挺有创意的。他现在还在‘织衣’那边当助理,有意创自己的品牌。下个礼拜他会带一些他的设计过来,你看看,看行不行,行的话,我们试度在店里挂他的设计品牌。”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陈美有些犹豫。“织衣”在业界是小有名气的品牌,里头的设计师听说个个年轻有才华。但对方到底还只是个助理,又是新人,陈美的兴趣并不是太高。
“所以我才要你先和他谈谈,看看行不行啊!”
“纯芳,我们走的是精品专卖,像这种刚出道的--”
“那像这些国外的阿猫阿狗的设计就没问题了吗?”余纯芳打断她的话,指指和架子上那些外国新锐设计师设计的服饰。阿美,我们做这行凭的就是眼光-我们在国外挑那些新锐设计师的作品时,你可是一点都没犹豫。”
“那不一样。基于一些解释不清的因素,消费者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同样是新设计师的东西,但飘了洋过了海而来的,风情和感觉的吸引上,就是多了一种诱因这你不能否认的。”
“我明白,但只是要你看看他的设计,不会少一块肉的。”
陈美想想,点头说:“好吧。”停一下,问:“你看过他的作品,觉得怎么样?”
“我刚刚说了,还挺有创意的。不过这方面你比我敏感,等你看过了再说。”
“喔。你跟他约哪一天?”
“下星期四。”
“星期四是吗……”她在记事簿上做个记号,收起簿子,看看时间,说:“时间差不多丁,我要先走了。”
“才三点,你要去哪?”余纯芳问。
陈美比个游泳的手势。
“你还真的是不嫌累!”余纯芳吊起尖细的小眼睛,夸张地摇头。前些时候她硬拖着陈美到一家健身中心厉行夏日的“健身兼塑身计划”,但没两天,她自己就先嫌累放弃,懒得再去,没想到陈美这个家猫型的人反倒起了劲。
陈美笑起来。“我办了会员。”
“真的还假的?”余纯芳张大嘴巴。那家健身中心的收费不便宜。“你还真舍得!”
“偶尔奢侈一下嘛,有助于心理卫生。”陈美耸个肩。
其实办了会员,她也只去游泳。某方面来说,她的意志力不坚,毅力不强,所以才会和朱林彦牵扯不清。决心离开朱林彦后,她想好好做一件事--至少在这个夏天--坚持地、有毅力地完成一件事,算是一个重新的开始。所以她开始游泳,“沉溺”在水中。事实上,“游泳”只是一个象征,代表某种她也解释不清的意义。她只是觉得她有必要这么做,至少在这个烦躁的夏天。
“但你这样,天天游,不累不烦啊!”余纯芳还是不明白。她原还以为陈美对什么都不起劲。陈美就是这样,老是神秘兮兮的,暗地里做些什么她都不知道。
“还好啦。”陈美把东西收一收,丢进一个黑色的大背袋。“我走了,店就拜托你了。”
“等等--”余纯芳忽然拉住她。“你还没跟我说上回那个叫沈浩什么的是怎么回事!”赶在她皱眉前又补充说:“你先别皱眉,我没意思探你的稳私,只是,那家伙大刺刺地跑到店里做那种宣言,你总不能期待我什么都不问吧!”
“是不能期待。”她慢慢拿开余纯芳的手。“我其实也不算认识他。上回我的车子抛锚,他刚好经过,帮了我一个忙,就是那样而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
“就那样?”余纯芳看看她,推敲了一会,说:“那算是艳遇找上门了喽!”
陈美白她一眼。余纯芳自顾又说:“其实我觉得他还挺不错的,你大可以试试--”
“试什么?”陈美反问。
“什么都试啊!反正你也不会少一块肉。”
“谢了。要试你自个儿去试。”
“我已经有阿强了。”
“那又怎么样?”陈美挑衅地,说:“反正你也不会少一块肉。”
余纯芳俏鼻子朝天-划,悻悻地。“你就尖酸刻薄的一张嘴,难怪没人要!”
换陈美斜眉瞪眼了。余纯芳双手一插,架在腰间一副”怎么样“的姿态。
“好吧,就算我没人要,可你也只有一个阿强要,当心可别被阿强甩了。”陈美不甘示弱地回道。
“你--”余纯芳小猫眼一瞪,作势要捶打她。陈美笑着跳出去。余纯芳迫在她屁股后,站在店门口,手插着腰,叫说:“你就别给我回来,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谁叫你先烦我!”陈美回头叫嚣回去,一古脑儿钻进车子里。
从后视镜中,她还可以看见余纯芳双手插腰气鼓鼓地站在店门口。她伸出手对余纯芳挥了一下,慢慢滑出巷子。车子进入街道后,她把一切抛在脑后,双手握紧方向盘,全心全意往前行驶。
就是这样,她只想全心全意地做好她目前所能做的事。
“你该不会碰巧知道她去了哪里吧?”沈浩欺身靠着柜台,半个身子几乎越过桌面,居高临下威胁向余纯芳。
“大概。”余纯芳反射地退开一步,对他的突然逼近猛然有些招架不住。她暗地骂自己一声没出息,调整好呼吸和姿势,才抬头做作地睨了沈浩一眼,说:“你找阿美干什么?”
“有事。”
“什么事?”
沈浩露出一个暖昧、不可告人的笑容。“这是我跟阿美之间的秘密。”
“什么秘密?”余纯芳斜吊起眼,算好步骤和距离,凑近到他鼻子前。
沈浩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还是保持那一副暧昧的笑容,吹着气说:“就像这么近的秘密。”然后对余纯芳眨了眨眼,一副“不可说”的神秘。
余纯芳抽开一些距离,支着下巴盯着他好一会。她发现沈浩的眉像剑,一拢一耸之间有股逼人的锐气;他的五官不够秀气,有棱有角,显得便不够俊美,不过,却很男性,而且笑起来时有种恼人的蛊惑力;他的身材够高,够结实,态度轻松自信,一举一动颇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她深深吸口气,胸部微微起伏着。可惜,他要不是做工的男人穷,就什么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