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咪,我才二十二岁呢!还很年轻!”张笑艳低声抗议。
秦可咪又甩了甩头发,冲着她浅吟吟地笑说:
“都二十二岁的老女人了,连个男朋友也没有,你还好意思说出去!艳艳,面对现实吧!难道你还在做白马王子的美梦?还是……你有意中人了?”
这话刺得张笑艳一跳。她觉得心慌慌的,低头回说:
“我才不会做那种无聊梦!我也没有喜欢的人,你不要胡说瞎猜!”
“既然都不是,那你为什么不……”
张笑艳举手止住秦可咪的话,转过去不理她。
“说真的,艳艳,”秦可咪不放弃,又说:“对女孩子来说,有良人为伴才是最大的幸福。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以为能找到生命,宇宙人生之类不朽的永恒,胸怀大志,意气昂扬的。可是日子慢慢地流逝,我们每天都做些相同的事,不知不觉中就被生活吞没,什么大志,什么不切实际的理想都消磨光了,就这样,我们不知不觉地老了……”
“我……”
“别插嘴!”秦可咪摆摆手。“我知道,你一直怕结了婚,在某种程度上会被束缚。你想主宰你的人生,主宰你的青春,你不想太早就被绑住--可是,艳艳,你老实说,你真的不寂寞吗?我知道好些人追求过你,你总是吊儿郎当蛮不在乎的。艳艳,你为什么不好好定下来,找个好男人相依一辈子?”
“阿咪!”她瞪着她,今夜的秦可咪教她陌生。
秦可咪不理她,又重覆说着:“我知道很多人在追求你,可是你根本不给别人机会。为什么?艳艳?难道你心中有别的喜欢的人?”
这话又再度刺了张笑艳一下,她勉强展出一朵笑靥,甩甩头,语气假装轻松至极。
“你想到那里去了?我谁也不喜欢?好男人那么多,我为什么要随便找一个人定下来,辜负这美丽的青春?再说,没事看看一些帅哥俊男,惬意又舒服,何必想不开,把自己绑死!”
她想说美丽的恋爱,这一直是她的愿望。不用花前月下,她无需海誓山盟,她只要单纯的一颗不渝的心,以深情为常,以痴心为守,一辈子不变……
这个愿望,她始终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秦可咪也不晓得。这是她内心最大的私密,一个难圆的梦……
秦可咪猜不透她的心思,沉吟了半晌,支着头,凄楚地说:
“艳艳,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吧!拜托!”
张笑艳又摇头。她实在不懂,秦可咪为什么这么执意要她点头。
“艳艳!”秦可咪看她摇头,轻轻地啜泣起来。
“阿咪!”她不知所措起来:“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艳艳,”秦可咪抓住她的手,泪水满颊地说:“答应我吧!求求你!你就去一次就好!答应我!否则我会很不安的,求求你……”
“阿咪!你到底怎么了?”
秦可咪仍然哽咽着说:
“艳艳,请你答应我,就这一次好吗?否则我心里会恨不安,觉得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很疑惑。这些话梗在我心里三年了,我时常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艳艳,我太自私了,可是我真的好爱好爱他,不可能没有他……”
“阿咪,你究竟怎么了?到底在说些什么?”张笑艳被弄糊涂了。
秦可咪脸上泪水不断,忏悔般地望着她,哭着说:
“那时,你介绍我和立文认识时,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他。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我,他全部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大学入学后不久,我瞒着你,对他表示心意,被他拒绝了。我一直不敢见你,谁知隔天你们就大吵一架,我忍不住跑去看他。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看见我,以为是你,紧抱着我不放,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我明知他喜欢的是你,我还是昧着良心--对不起!艳艳,对不起!我不后悔把自己给了他,可是他来找我,表示要负起一切责任。我没有答应--艳艳,相信我,我无意破坏你们的感情!然而他坚持要负起一切的责任,他是个温柔的人。后来发现我怀孕了,他更不顾一切娶了我。这些年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也过得很幸福。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艳艳!你不知道,我有多渴望你也赶快找到一个幸福的归宿!对不起!对不起!艳艳……”
说到最后,秦可咪已是泣不成声。她哀哀地痛哭着,张笑艳则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能思考。直到钟立文回来了,将秦可咪安顿到床上休息,她仍然呆坐在客厅里,愣愣地,心被掏空似地一片茫然。
“来!我送你回去。”钟立文轻轻地拥着她,她像是呆愣的木头,乖顺地顺着他的牵引。
“艳艳,”钟立文温柔的声音,让她听得心更痛。“阿咪都跟你说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对你--我觉得很抱歉,那样伤害你……”
她一直不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故事,有这样曲折的部份。那晚,钟立文急切地把她找去,不由分说就拥抱亲吻着她,甚至--甚至她可感觉得到他体内有股激烈的渴望想占有她。她觉得很害怕,但仍任由他渲泄心中所有的感情,只是他始终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月光如流水清清,他拥着她,满足地叹息。然后他说,以后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不要再三人行了。她蓦然想起秦可咪--她柔弱楚楚,需要有人保护啊!
她猛烈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坚持不肯再三人一起游乐。她再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为此,他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她夺门而出,回到家,睁着眼失眠了一个晚上。以后,就是秦可咪去探视他,然后,他们开始交往……结婚……
悄悄地,眼泪挂满了腮。心痛啊!
钟立文拿出手帕,为她擦干了泪,黑夜在四周静默地唱着一首无言的歌。
她想谈美丽的恋爱啊……这一直是她的愿望……
她擦干泪,努力笑着:
“我没事。你要好好珍惜、疼爱阿咪,不要辜负她对你的深情。还有,告诉阿咪,周末六点半,红磨坊。我一定会去,请她放心。”
说着,她向钟立文微微一鞠躬,转身跑开。边跑,边挥泪。
第三章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事情如果一开始,就顺利妥当的话,也许就可能有所圆满,不致尔后遭一连串的楣运。偏偏,在相亲当晚,张笑艳有了很不好的开始。
她,迟到了。
也不晓得那个天才排的课,都大四了,还将课排到周末下午,她上完课已经五点了。不巧,又被她社团的大铭社长碰上,拉着她讨论春季公演的细节;场地已经借到了,服装道具也打理得差不多了,前二天也彩排过了,就是宣传的问题叫人头痛;还有,主角的演出准备……
大铭社长拉着她,喋喋不休,好像所有的成败全都系在她一个人身上似的。
戏剧社这项公演的戏码,有个很哀怨的名字。叫“明月照沟渠”,讲的是二女一男纠缠不清的爱情故事。
编剧阿祥不知打那抄来的灵感,写出这么一出烂剧本,还签名推荐张笑艳饰演那个痴情的女主角。她当然拒绝演那种白痴的角色,可是孤掌难敌众手,戏剧社众家兄弟姐妹一致表决通过,认为那个白痴角色由她饰演再适合不过。他们说,她有一双深情的眼眸。
鬼扯!依她看,纯粹是陷害她的阴谋。然而,尽管她千躲百闪,还是被拱上女主角的宝座。阿祥甚至威胁她,再不答应的话,他就拒绝供应她任何期末考的笔记讲义。
她只好答应咛!可是她再怎么照镜子,也看不出她有一双“深情的眼眸”,每次排戏,总还是惹得导演扯帽大叫:
“张笑艳,眼波流转时要放入感情!感情你懂不懂?你没谈过恋爱啊!不要老是睁着一双死鱼的眼睛!”
她几次辞演,他们倒是团结,吭都不吭一声,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还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微笑鼓励。她没辄了,只好继续被导演指着鼻子骂是木头、白痴,外加一双死鱼眼。
这会完,大铭社长拉着她,嘀咕的也是这档事。戏排练得怎么样了?心情培养得如何了?别在意导演的话,你是最适合那个角色了,要多多加油……
等她总算能脱身的时候,已经六点过一刻了。到处拦不到计程车,好不容易拦下一辆,一只男人的手,和她同时拉开车门。
“我先拦下的!”张笑艳边说边要侧身坐入车内。
那男的却比她更敏捷,才瞬间,他就闪入车内了。张笑艳赶紧挨着他挤进车子里。
司机看着他们,尖峰时间,他可没这闲工夫磨菇。
“你们两位到底是那一个人先!”他不耐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