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
“不要叫!再让我睡五分钟,我好困……”
“还睡!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赵邦慕大吼一声,大手一掀,把棉被揪开。床上的张笑艳,全身缩成一团,像只大烤虾。
失去了棉被的依存,被窝不再温暖,张笑艳只好勉强睁开眼睛。
“现在几点了?”她揉揉眼睛。
“七点。”赵邦慕站在床前看着她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睡眼惺松的时候最漂亮!那股佣懒的气质最迷人!”
“迷你的头!我看你眼睛有问题!才七点就把我吵醒!”张笑艳嘟起了嘴,像极了孩童。
“说你乳臭禾干还不承认!被吵醒而已,这样嘟嘴生气。”
“你--”
“别生气了!赶快起床,我买了烧饼油条。”赵邦慕边催促边收拾棉被。
“你就为了叫我吃这个把我吵醒的?”
“嗯,不趁热吃,冷了的话就不好吃。”
“你--”
张笑艳手指着他,说不出话。赵邦慕有时也是很可爱的,不像大人,像顽童--但是又有体贴的心。
“别那样指着我。”他把她的手截下,推着她进浴室。“快点刷牙洗脸,头发记得要梳,别像稻草一样乱蓬蓬的。”
“哼!竟敢说我的头发像稻草……”
她走进浴室随便抹两下就出来,赵邦慕已微笑地坐在餐桌旁等她。
那个微笑让张笑艳胸腔突然砰砰地跳了一下。她不知道赵邦慕竟然也有笑得这么好看的时候。
“还在发什么呆?快坐下来吃饭!咦?你的戒指呢?又拿下来了?快戴好!真是的……”
只不过是让她五秒钟的震惊,赵邦慕立刻回复这等惹她嫌的面目。
她呼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戒指戴上说:
“你怎么会选这么土的东西!俗气得要命!我以为最起码也会是什么钻戒宝石的……”
“哦?你想要钻石吗?”赵邦慕把烧饼截肢,笑咪咪的。
“也不是啦,”张笑艳摇头,嘴巴张得好大,打了一个大哈欠。“看你那个样子,好像很会讨女孩子欢心,我以为……”
“你以为怎么样?”
“我以为……”张笑艳把手臂伸直,手掌张开,仔细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算了!虽然俗气了点,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哦!你就那么认命!”赵邦慕兴趣盎然地看着她。
“我不认行吗?连婚都订了……”
“你有这个自觉就好!”赵邦慕排列好油条烧饼,一口一口咕噜下肚。“听说你和你那个鸟社里一个叫什么童的家伙有杂七杂八的关系……”
“你乱说什么!”张笑艳激动地拍了桌子。
“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
“那你就相信了?”
“我也没办法啊!他们说得那么逼真,好像真的看见了似地……”
张笑艳严肃地盯着赵邦慕,手指轻轻敲着餐桌,脑里繁忙地思索着。
“你既然相信了,为什么还要跟我订婚?”她问。
赵邦慕稳稳地吃着早餐,突然抬头对张笑艳笑说:
“这油条还真好吃!你赶快趁热吃……”
“不要扯到别的事!回答我的话!”张笑艳沈不住气了。
“你生气了?”赵邦慕还是一副气死人的笑容。“好吧!我跟你说。就是因为别人那样说了,所以我一定要用婚约绑住你。我看你这个人啊!老是三心二意的,又很没有自觉,所以只好用婚戒箍住你,让别人不能抢走你。我知道你,保守古怪,但扭起来又什么也不管,什么后悔的事做了也不在乎,只凭冲动行事,偏偏又老是做错事。我没有资本和你的傻劲赌博,只好先用婚约将你套起来,免得你野得不知去向。”
“乱……乱讲!我那有……有这样!”张笑艳的脸都涨红了。
“不是这样?你难道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了!”
第一次见面,红磨坊?想起那一天,张笑艳突然莫名地升上一股怒气。
“还说呢!”她大声说:“那天根本就全是你的错!跟我抢计程车,害我
迟到;又害我好好的一件毛衣,少了一截袖子--”她突然起身离座,冲回房间找出那件毛衣,又冲了回来。“看!就是这件!都是你害的,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谁知道赵邦慕只是支着头,瞅着她笑,她觉得自己像是傻瓜,讪讪地放下毛衣。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笑,好像我很笨似的。”她沉着脸,不高兴地说。
“我没有这样说,是你自己心虚。”赵邦慕仍然瞅着她笑,她却突然觉得他的眼光好像有种温柔。
一定是她看花了眼。嘴巴特坏的赵邦慕……怎么可能!
“很奇怪!我觉得,你现在好像不再那么排斥了!”赵邦慕的声音,悠悠地飘了出来。
是啊!真奇怪!张笑艳歪着头想了想,她好像不再觉得赵邦慕是那么令人讨厌了!
“这都是订婚的功劳。”赵邦慕又不正经了。
他以为这番话又要让张笑艳跳脚,谁知张笑艳竟也支着头,眼光穿过窗外说:
“是啊!大概吧,以前我觉得你好讨厌,老是喜欢夸耀,骄傲得不得了。又特别喜欢作弄我,还跟立文打架--其实我想你也是不错,只是太花心了,又老不正经,才会被人误会……”
“宝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赵邦慕蒙着嘴,脸红地喊了起来。
“我说了什么?”张笑艳回过神,对自己刚刚说的话丝毫没有察觉。
“你说--算了!我今天休假,不过我有个约会,我先走了!你慢慢吃!”赵邦慕就这样丢下张笑艳匆忙离开家,有点儿慌张。
“什么嘛!”张笑艳丢下早餐,下巴搁在餐桌上,瞪着对面的墙。
和赵邦慕“同居”三个礼拜以来,她虽然没有期待,可是赵邦慕根本言行不一。那时信誓旦旦,说什么绝对对她忠实,不再拈花惹草,要和所有的“红粉知己”断绝来往--可是事实上,这三个星期以来,他几乎每天都有约会,还把礼物带回家里来,混身又是香水味又是口红印的。
本来她想,那不关她的事,跟他订婚本来就是为了敷衍她的双亲大人。但是只要低头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就有气,气赵邦慕不将她放在眼里,连表面功天都不好好做。
“哼!当初还说得那么好听,还说她爱我,结果呢?什么嘛!”张笑艳对着餐桌生气,将烧饼油条推落到地上。
她觉得自己这时口气酸酸的,颇有嫉妒的口吻。
“嫉妒?鬼才对他--”她立刻摇头否认。
“去--死--啦--”她大叫三声,才换掉衣服出门。
才一看见校门,她就觉得胃开始痉挛,很不想面对下午的排练。公演的排练已进入情况,宣传也早已广贴海报,如火如荼地展开;再二个礼拜就公演了,她却越来越讨厌去面对那出戏。
老是谈那种没有指望的爱情,虽然只是演戏,还是教她的心情觉得很不舒服。每回排完戏,看着戏终小童重回碧红的身旁时,总让她不禁升起一股失落的情怀,有些儿怅然,喉咙有点儿哽塞。
“想什么?站在这里发呆?”小童腋下夹著书本,出现在张笑艳面前。
“想公演的事--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张笑艳嘴角一扬,露出习惯性的微笑,随即又消失,叹了一口气。
“心情不好?”小童问。
“没有。”张笑艳轻轻带过。
“还说没有,哪,眉毛部打结了。”小童学她皱眉的样子,有点滑稽。
“好吧!我承认,今天没有微笑的心情。”张笑艳边走边说:“早上大叫了三声,连带把早餐推到地下出气,胸口还是觉得闷,一直想深呼吸和大力吐气。”
整点的钟声悠扬响起,太阳已爬上东边大楼的屋顶,清晨凝结的露珠,也渐次被消融。
小童抬头看了新大楼问:
“早上有课吗?”
“有,不过不想上了。你呢?第一堂在那个大楼?”
小童看了眼天空,回答说:
“天气这么好,待在教室里太可惜了。”
“的确。有阳光的日子再待在阴暗里,实在太冷清了。”
两人继续走着,经过新大楼,综合大楼,普通教室大楼,原分子研究所,来到了草坪区。
“听说你订婚了?”小童问。
“听说?”张笑艳伸出手晃了一下,把俗气的金戒指拿下来,笑了起来。“快一个月了,早就不是新闻了,你竟然现在才听说。小童,你的消息网路太差劲了。”
“没办法啊!”张笑艳把戒指挑在指尖打旋着。“我双亲大人威胁着要跟我断绝来往,又断粮绝食,我粮空食尽,只有投降的份--看这个!有够土了吧!”
小童把戒指取过去,拿近了仔细地瞧。
“是不太新潮,”他把戒指还给张笑艳。“不过感觉很厚重,很温暖。”
“温暖,得了吧!我问你,如果是你,你会用这种俗气的东西,当作订情的信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