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帮爹分担家计,她在五年多前便开始扮起男装,跟着爹一块去市集摆字画摊维生,虽然风晟王朝不太拘束女子,但她觉得摆摊还是以男子的身份要方便些,且她生得浓眉大眼、相貌俊俏,嗓音天生又沙哑,扮起男装倒也唯妙唯肖,鲜少被人识破身份。
那段时日虽贫困,日子倒也过得挺快活,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会天降横祸,父亲遭人杀害,迫使他们一家三口只得仓皇出逃。
而今在她历经一番波折,以为终于找到了自个儿今生的归宿时又灾祸临头。
而这次她不知道自个儿是不是还有命能再活着回去见母亲和弟弟。
思及那天她向母亲和弟弟告别时,母亲甚至惊惶的抱着她大哭——
「我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好不容易觅得一个好郎君,竟然连皇上和公主都要来抢,咱们只不过是平民百姓,哪里斗得过他们,你别去了,这丈夫咱们要不起,就让给他们吧。」
「娘,皇上传召,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得进宫一趟,您放心,我会看着办的。」她好言哄劝母亲,接着拉着弟弟的手嘱咐他,「光熙,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要好好照顾娘,遇上什么事就同杜伯伯商量,知道吗?」
他双眼含泪的点头答应,「我会照顾娘,姊姊不要担心,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你不要逞强,倘若皇上真要杜大哥这个女婿,咱们就……让给他。」他知道这话定会让姊姊很难过,可在他眼中,姊姊能好好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王曦怡接着再想起从传旨太监那里听说的事,杜如弦为了抗婚,被罚跪在昭明殿上,每每想到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被这样罚跪在殿上,心口就发疼。
为了她,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向皇上拒婚。
娘和弟弟都要她放弃他,别同公主争了,可她怎么忍心辜负他这样的一片心意!
她做不到,也不甘心。
不久,来到驿馆,陶东宝在进了都城时便先行离去,说是先去打探消息,而她得在驿馆等候皇上的召见。
这会儿已近日落时分,皇上要召见她,最快也要等到明日了。
传旨太监将她送至驿馆,准备回去复命。
她先前曾要求那位公公将她送至杜如弦的府邸,可他却拒绝了她。
「这于礼不合,你与杜大人尚未成亲,不是夫妇,咱家不能擅自做主,将你送去杜大人那儿,一切都得待皇上召见后再说。」他出宫传旨前便得了公主的旨意,不让她见到杜如弦,因此自不会答允带她去见他。
临走前,那太监又再叮咛她,「在等候皇上召见的这段时日,你可莫要离开驿馆,以免皇上怪罪。」
被安排住进一间屋子,领她过来的一名仆妇留下一盏油灯,交代了几句话便离去了。
独自坐在屋里,王曦怡心头既恐惧不安又充满了对杜如弦的思念。
她没想到如今她竟连见他一面都不能,她不禁怀疑,她和他可还有再见之日?
她凝视着桌上微弱的灯火,低哑的道:「杜大哥,你都没有退却,我也不会退让的。」
第11章(1)
陶东宝在进了都城后,便借着探望身为淑妃的姑姑为由进了宫,拜见完淑妃后,此刻他正与五公主与七公主在御花园的一处八角亭子里叙话。
淑妃正是七公主的生母。
在问完了八公主的事后,陶东宝找了个由头打发走七公主。
五公主面露了然的道:「陶东宝,你打发走七妹,是有话同我说吧?」
陶东宝笑道:「五公主果然聪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想知道,这皇上传召王曦怡进宫,究竟想做什么?」
「父皇的心思岂是我能揣测的。」五公主淡淡的回了句。
「你不能揣测,八公主应当知道吧。」
五公主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她知道又如何,还有,你与那王曦怡是何关系,为何要打听这事?」
陶东宝早有准备,伸手从怀里掏出两本画册来,「这两本画册目前在钦州可是人人哄抢的好货,我听闻五公主好画,因此特地带来送给五公主,不成敬意,还请五公主笑纳。」
五公主接过,随意翻开一页,旋即便两眼发光的盯着那画,一页一页的翻看下去。看完手上这本,又迫不及待的再去翻看另一本。
陶东宝坐在一旁,那张阴柔的脸上掠过一抹狡猾的笑,等候她看完。
看完后,五公主意犹未尽。「就只有这么两本吗?」
这宫中鲜少人知道她喜好收藏春宫画,陶东宝是少数知情者,他会知晓此事是因为有一年,她离宫私下去买春宫画时被他发现。这两本比起她以前收藏的那些都还要来得精彩,她简直爱不释手。
「其它的还没印出来,若刊印出来,我便差人送来给五公主。」说到这儿,陶东宝接着卖关子道:「五公主可知道这两册画是出自谁之手?」
「瞧这画画得这般精美,必是出自哪个名画师之手吧。」五公主说道。
「非也,画这些艳情画之人正是王曦怡。」
五公主闻言诧道:「你说这些画是她所画,可她不是个姑娘家吗,怎么会画这种画?」
陶东宝遂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她,「因此才有了这些画。」接着,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倘若她此番有个万一,那以后这些精彩的画作可就成为绝品了。」
五公主一语道破他的目的,「你说这么多,无非是希望我帮她一把吧。」
陶东宝笑吟吟的奉承道:「五公主真是聪明过人,在下心服口服。」
垂眸看着那两本画册,五公主沉吟着迟迟没有出声,半晌后才开口道:「这次的事我爱莫能助。」
她不会为了区区几册画,就与最受父皇宠爱的八妹交恶,何况这次的事还是她出的主意。
陶东宝出了宫,去了杜如弦的府邸,结果扑了空没找着人,府里头的家仆说他已有两日未回来。
他心忖,这八成是宫里的人不想让他与王曦怡见面而调开了他,这下他对王曦怡的安危不禁也担忧起来。
可浩浩皇威之下,黎民百姓皆如蝼蚁,皇家虽常把爱民如子挂在嘴边,但那只不过是句空话,要真妨碍到皇家的利益时,他们哪还记得爱民如子这句话,先杀了再说。
他没回叔叔在都城的府邸,从杜府出来之后便前往驿馆,可见了王曦怡,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王曦怡笑着出声问:「陶二爷这是怎么了,为何一进来便闷不吭声,是谁让你不痛快了?」
「谁敢让二爷我不痛快。」他回了句,瞅着她那强撑出来的笑脸,有些心疼,犹豫了好半会儿才劝道:「你……我是说万一皇上召见你,到时你自个儿识时务点,该退就退,别强争了。」
听出他言下之意是在劝她退让,她颔首道:「陶二爷别担心,我会看着办的。」
「也不知这杜如弦有什么好,怎么一个个都把他当成香饽饽抢着要,他除了那张脸能看外,他那性子哪点好了。」陶东宝不平的埋怨道。
王曦怡笑着附和了句,「就是,陶二爷就不比他差,还会赚银子呢。」
「你识货,要不你别跟杜如弦了,来跟我吧,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他引诱道。
心知他这话是在逗她,王曦怡也配合的说道:「哎,你这话要是早说,我包袱收拾收拾就跟着你去了,可现下我同他已定了亲,可就难办了。」
陶东宝横她一眼笑骂道:「你呀,说来说去还不是被他那张脸皮给迷了心眼,人家说红颜枯骨,等到咱们老了时,脸皮都皱得像鸡皮一样,哪里还看得出美丑来。」
她轻笑着说道:「至少现下瞧着赏心悦目。不过陶二爷在我眼中也是俊逸风流的人物,丝毫不亚于杜大哥,可惜我与二爷相遇得晚。」
陶东宝与她这般说说聊聊,忽然间对她有些心动了起来,忍不住认真的问了句,「你真不考虑跟了我?」
她浅浅一笑,「多谢二爷的美意,可惜曦怡没有这等福分。」
陶东宝叹了口气,再叮嘱她几句话便离开了。
他离去后,王曦怡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她方才从陶东宝那番话里察觉到此番进宫怕是十分凶险,因此他才特地前来劝她放弃杜如弦。
可杜如弦都没有放弃,她又怎么能先背弃两人那日在地牢里所许下的盟誓,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翌日一早,乌云密布,没多久便降下了滂沱大雨,那阴沉沉的天气,彷佛昭示了某种不祥。
晌午时分,便有太监前来传召王曦怡进宫。
她已换成了女装,此刻身上穿着件淡紫色的褙子,下搭一条灰白色的罗裙,一头黑缎般的长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上头簪着一支木钗,十分朴素。
跟随传召的公公进了宫后,她没有被领去见皇上,而是直接被领进了月华宫,那里正是八公主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