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好比她,一时不察就被自幼带大她的奶娘给下了黑手,否则怎么也落不到被人遗弃荒郊的结果。
这是林清波极不愿回想的事,可是再不愿想,那也是事实。
她大大方方地凭着直觉看过去,有闪躲开的,也有不闪不避跟她对视个正着的。
其中几个持刀佩剑的江湖人,不知道是不是相由心生,瞧着确实是有几分猥琐和不怀好意。
也是哦,她一个小奶娃,独自一人,又看着出身富贵,招贼惦记实属正常。
所以了,她就说秋展风那个家伙实在是不怎么靠谱,竟然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扔在客栈,拜托掌柜和小二照顾。
看人者人恒看之,林清波干脆茶也不喝了,点心也不吃了,就双手托腮做花朵状看人了。
秋展风一脚跨过客栈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粉团子一样的小娃娃,脸上不由自主地便带了笑。
“小家伙,在等我吗?”伸手亲昵地捏了把她的小脸,不意外的被一只小手给拍开了。
秋展风也不在意,自顾自倒了杯茶喝。“是果茶,挺会享受啊。”
“我要回家。”
“大雪封路,现在不好赶路。”
林清波用极不信任的目光看他,意思是:那你出去是干什么了?
秋展风顺手又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去打听点儿事,是不是一个人待得无聊了?”
林清波撇了下嘴。
秋展风却读懂了她的表情,不由失笑,“嫌我无聊啊?”
林清波无声地说了三个字“王子病”。
“小家伙,又嘀咕什么呢?”
林清波冲他无辜的眨眼睛。
这萌得人心都要化了的小丫头,秋展风一伸手就将她给抱到了膝上,伸手刮刮她挺俏的鼻子,道:“古灵精怪的,你才像是精怪变的呢。”
明明是个小孩子,偏偏心眼多得跟什么似的,简直跟个大人一样。
有时候,他都有种错觉,她这小小的身子里其实住着的是个成人的灵魂。
林清波越来越觉得某人是恋童癖了,要离他远远的念头也越发的坚定起来。
“放我下来。”
“做什么?”
“我不喜欢被人抱。”尤其是被一个有极大可能是恋童癖的家伙抱。
秋展风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适时地把她放回原位,让她自己坐着。
“天这么冷,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一个人,好无聊。”
“倒是我疏忽了,那下次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林清波的答案干脆而坚定。
秋展风一下来了兴趣,“为什么?”
“我要回家。”
“你爹现在又不在家。”家有继母,你还真敢就这么回去啊。
“那你送我去找我爹。”这问题太好解决了。
“不知道你爹在哪儿,怎么找?”
林清波状似思考了一下,道:“找人问啊。”你鼻子底下的东西是摆设不成?
“找谁问?”秋展风很有逗她的兴致,不紧不慢地顺着她的话头便往下说。
“我是小孩子,你才是大人啊。”我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你不知道就显得你的智商有些问题。
“所以听我的话就没错了,别总嚷着要回家。”
林清波:“……”
“还有啊,”秋展风看着桌子上的甜点,“没事别吃这么多甜点,小心牙痛。”
林清波瞪他,她总共吃的都没有他这么一会儿工夫塞嘴里的多,并且他还是边吃边说,真没形象,白费这张清俊脱尘的脸皮了。
秋展风突然一脸坏笑地看着她,戏谑地道:“不知道等你缺牙漏风时,说话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清楚流利。”
再没比这更恶劣的事了!
忍无可忍的林清波从凳子上跳下,转身蹬蹬蹬地上楼回客房去了。
秋展风噙着笑目送她进了客房,然后微微眯眼,将客栈大厅内的人逐个扫视了一遍,一口喝完手里的那杯果茶,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上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一脸牲畜无害的模样,但是被他目光扫到的一些人却打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安。
他似乎是在警告,警告他们不要打那个小女孩的主意。
不经意间,有人发现了异状,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那少年方才坐过的地方,青石地板深深地陷了下去,更有人发现桌上那壶被揭开盖子的茶壶明显冒着热气—这是不应该的事,难道是那少年以内力暖热的?
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这个少年似乎不大好惹的样子,一些人在心里立时便歇了先前的心思。
至于不长眼的某些人,日后自然也会有事实教育他们“自知之明”这四个字的含义。
转身回客房的秋展风一进屋,就听到那道软糯的娃娃音,“你要怎么样才肯送我回家?”
哟,这是打算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吗?
秋展风饶富兴味地扬眉,“这么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啊。”
恋童癖加上人贩子的可能性,鬼才喜欢跟你在一起。
“我想我爹了。”林清波找了一个符合她现在年龄的孩子会说的理由。
秋展风点点头,“也是,你毕竟是个小孩子嘛。”
想了想,他蹲到她身前,摸摸她的头,柔声道:“你帮大哥哥这个忙,以后你有事的时候大哥哥也绝不推辞,好不好?”江湖上想得他玉扇公子一诺的人不知凡几,可眼前的小丫头还真是不太好说。
林清波心思转了转。
秋展风很有耐心地等她的答案,虽然眼前这个小家伙才四岁,但他并没有把她真当成四岁的娃娃哄。
林清波伸出右手,“君子一言。”
秋展风将大手跟她的小手一击,愉快地道:“驷马难追。”
“成交。”
一大一小相视而笑。
第2章(1)
小镇。
一条普通的街巷。
一间普通的老旧面馆。
夕阳的余晖落在小店前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橘色的柔光。
望着头上那块油腻而破旧的招牌,彷佛稍大一点儿的风都能把它吹落,然后在风中四分五裂,林波清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就是他要带自己去见的人住的地方?
“走吧,我们进去。”
感受到牵着的小手的抗拒,秋展风低头,对上她抬头看来的目光。
“怎么了,小家伙?”
林清波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秋展风不由笑了,“你在担心什么?”
“我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对吧?”她跟他确认。
“对。”
林清波暗暗吸了口气,事到临头后悔也无济于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进去吧。”
秋展风笑着握紧她的小手,抬脚迈上了小店的台阶。
小店内的光线很昏暗,不大的屋子里摆了四张桌子,还有个简单的柜台,除此之外再摆不了多余的东西。
一幅被洗得发白的半截青布门帘隔开了外堂与内灶,小小的店给人的感觉是干净、整洁,还带着一种岁月的沧桑。
秋展风直接挑了张桌子撩袍坐下。
“客人来了,老板不招待吗?”
“阳春面还是刀削面?”
布帘一掀,一个系着围裙的高瘦黑面老者走了出来。
“好久不见,老头子。”秋展风笑着向来人打招呼。
黑面老者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目光径自落在了他身边的林清波身上。
林清波被老者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想躲到秋展风身后去。
“小丫头,过来,告诉老头子,你喜欢吃什么面?”
林清波看看秋展风,再看看那个老者,犹豫一下,说:“刀削面。”
“好咧,老头子这就给你做去,等着。”老者一掀帘子转身又回了灶间。
然后,林清波听到他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老婆子,赶紧出来,有漂亮的小丫头来了,你也长长眼。”
“漂亮的小丫头?”一个并不显苍老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很快,厨房门帘一掀,一个年过半百的布衣妇人走了出来。
老妇人的目光同样直接落在林清波的身上,然后眼睛里都透出了笑意,走上几步,伸手就抓住了林清波的手。
林清波毫无抵抗能力地被她拽到了身前,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老妇人将她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这丫头的根骨不错,长得又这么玉雪可爱的,很好。”
“这么说您两位是满意了?”秋展风适时插话。
“满意。”
林清波的头在他们之间转了又转,心思飞转。
老妇人欢喜地看着她,“瞧着就聪慧机灵,小丫头,以后都跟婆婆一起生活好不好?”
林清波的眼睛一下瞪大,扑扇了几下长长的睫毛,然后转头瞪秋某人,“你骗我。”
秋展风不太自在地扭头咳了两声。
“小丫头,这小子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让我陪他过来看看,然后我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
老妇人笑得意味深长地看向那不自在的少年,“小子,敢情这丫头是被你骗来的啊。”
秋展风尴尬地摸鼻子。
“她父母是谁?”
“她爹是蓟州首富,她遭继母所害,数九天被遗弃在雪地里,后来被我碰上了,我想着她如果回去再被那恶毒的继母所害如何是好?又想到跟你们的约定,便想着看看这丫头能不能入你们的眼,因此便带了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