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皇家饭碗不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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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还活着,就要被砸死了……宁又仪挣扎了一下,她手脚都被用牛筋牢牢绑在云梯上,虽然随着战车滚下山崖,也丝毫没有松脱。于是,她只好眼睁睁看着黑影当头罩来……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那落下的战车一边砸中她所在的战车,一边落在地上,中间恰恰留出一个小小的间隙,那就是她所在之地。宁又仪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笑都觉得心口很痛,她还是傻傻地笑了好久。

  这是上天的预兆——她,宁又仪,箭射不死,车砸不死,是因为上天要她活着!

  所以,她一定能活下去!!

  山崖上厮杀声不断,不时有人跌落崖壁,看来是在激战。宁又仪微阖双眸歇息,等着身上痛楚稍灭,同时利用这点时间忖度一下自己的处境。

  这山谷中崖壁都是白色,耳边还有潺潺溪流声,应该是以前建造祭台的采石之地,她曾听父王提起过,离都城不太远,不过地方隐蔽,进谷的路不是很好找。

  战车虽为铜铸,掉下山崖肯定摔坏不能用了,所以想必是萨罗国故意毁坏战车,以免落入皇朝之手。那么山上的战斗应该是皇朝占了上风。

  想到皇朝,不免想及太子骅烨,宁又仪觉得心口益发痛起来。她用力摇头甩掉眼中的泪,决定不去想关于骅烨的任何事,现在保命要紧。

  宁又仪曲了曲手指,被绑太久,整只手都麻痹了,不过幸而手指勉强还能动弹,但右臂痛得厉害,大概是翻下山时撞到了。她忍了又忍,摸索着拿出七给的银针,割起缚手的牛筋来。

  银针虽然锋利,但牛筋柔韧,她又是反手,过好久才割开一道。慢慢割开数道后,双手终于松脱,宁又仪长吁口气,接着脚上的就容易多了,虽只用左手,也很快完工。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虽然指尖被银针刺得血迹斑斑,右臂也有难忍的痛,不过这些跟身上的痛相比,真的算不得什么。

  收好银针,她正要爬出去,只听得又是阵阵伴随着惨叫的坠崖声,只得继续窝着。万一掉下来的人如她一般侥幸末死——她不想让任何一方的士兵看到自己还活着。

  时已近午,日影渐短。这仿佛是最后的战斗,慢慢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溪水沟流。

  “雷藏……”极轻的一道声音响起,却让宁又仪的心猛跳了下。是瑰月公主!

  就在自己左近。

  她用力缩了下身子,将自己更好地藏起来。

  “为什么不让我死?”

  一道沙哑的男声道:“公主现在还想死的话,雷藏绝对不拦。”

  沉默良久,瑰月幽幽叹了口气,“早早归降金乌皇朝,这些萨罗子弟都能好好活着。”

  “那还不如现在这样死了。”

  “他们不会后悔?”

  “不会!”雷藏斩钉截铁道:“为了国家,一切都是值得的。”

  “雷藏,谢谢。”瑰月轻声道,声音中似有无限的疲惫。片刻后,她又道:“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不妨事。”

  碎石滚动声、衣衫窸窣声接连响起,忽然又是一声闷闷的痛哼,仿佛忍了极大的痛楚。

  “你的腿……”

  “还能走。”雷藏的声音飘虚,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

  瑰月语带讥讽,“那能翻得了山?”

  宁又仪想象得出她那惯有的嘲讽笑容,但此刻,她绝对是真的关心这名男子,不知道这雷藏是何许人也……

  雷藏道:“不上山,我们进城。”

  “随你。”瑰月似是心灰意冷,对去哪里并无异议。

  脚步声慢慢走远。

  宁又仪僵卧着,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日影消失,遥远的厮杀声也听不到了,才慢慢探出头。

  外面一片凌乱,变形的战车、扭曲的尸体、大摊的鲜血,令人不忍卒睹。抬头看去,洁白的崖壁上也是血迹斑斑,崖顶空无一人。

  战车搭起的洞口非常小,右臂又无法用力,要不碰到身上插的箭而爬出去,似乎不大可能。费尽气力,宁又仪终于爬出战车,在地上趴了好久才又一次缓过来。

  午后,斜偏的秋阳已照不到谷底,山谷中渐渐起了雾。

  在这空旷的谷底,除了她再无一个活人,她也不觉得害怕,这寂静——正是她想要的。

  宁又仪扶着崖壁,一步步往东挪去。这山谷往西是出路,通往岁波城,而往东,她也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方。

  她只想离岁波城远一点,再远一点。

  没走几步,她便被一块石头绊倒。她喘着气,再也无力爬起,心每跳一次,都碰到那坚硬的箭杵,痛得她瑟缩一下。

  雾越来越浓,把一切都笼罩在白色下,看起来既纯洁又美好,美好得就像太子那晚说的情话。

  他说,不仅擦脸,以后本宫日日为你画眉。

  他还说,此等良宵,桦当与建安共享。

  她记得很清楚,说这些话时,他温柔的举止,和眼中流露的续给情意。

  她不怪他,她明白他的不得已,她只是宁愿从没被他爱过。如果这一切都未曾发生,她还会好过一点,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失落。失去的时候会痛,那是因为曾经拥有。

  “好痛……”宁又仪喃喃低语。

  月亮升起来了,透过重重浓雾,月色温柔地抚在她身上,很亲切,又很冷淡,就像太子,多情,却又无情。

  宁又仪忽然哽咽,呛咳了两下,牵动伤口,痛得她几乎无法忍受。半昏迷半清醒间,竟听到有人在轻喊,“建安,建安——”

  那分明是太子的声音。

  是幻觉?还是……他真的来找她了?

  宁又仪屏息听着,一声声唤自己名字的,是的,是骅烨的声音!

  他终究还是要自己的吗?

  有种失而复得般的惊喜,她勉力撑起身子,喊道:“殿下……”

  她气力不够,声音细到几不可闻,刚待用力再喊,他却听到了。“建安,莫怕!莫怕!”

  宁又仪微笑着,抬头看他穿雾而来——-

  他有着太子的声音,太子的外貌,却穿着黑色的粗布外袍。

  他不是太子,是七!

  宁又仪如坠冰窖。

  太子……他那么忙,怎么可能亲自来寻她,是自己自作多情……

  七奔到她身边,看到她的情形,饶是有心理准备,也禁不住吸了口凉气。

  “建安……”他轻声地喊她的名字,仿佛大声一点,都会弄痛她,然后伸手要将她抱起。

  “不回……岁波……”

  宁又仪声音极微,七却仍听得出她的坚决,不禁楞了一下。像她这样的伤,怎能不回岁波城?

  宁又仪看出他不会答应,用力挣脱离开他的怀抱,这番挣扎,又是痛彻心扉。

  “放开……不……”

  “好,不回岁波城。”她的情况绝不允许再牵扯下去,即便责任重大,七也只能果断地答应下来。

  他一定会守诺的。宁又仪心神一松,铺天盖地的疼痛立刻吞没了她。

  七带着宁又仪在凤凰山找了个山洞藏身,既躲萨罗国残兵,也是躲皇朝士兵。

  他明白,太子妃不回岁波城,为的就是不想被太子找到。

  虽然是通情达理的太子妃,但面对这种情况,换做是谁都无法不介意。七叹了口气。其实,太子从来都没有要她死啊……当然,也包括一开始计划中的他自己。

  心口中箭自然必死无疑,但心口下方其实有一极小的间隙,约莫铜板大小,箭若从此穿过,则不会伤到心肺经脉,可留得一命。太子说,要射中此处,一箭之地,他有三成把握.,两箭之地强弓可达,把握却不到半成。

  不到半成的机率实在太小,比没有希望还令人心寒,当时他也不确定太子真的会射那一箭,便没告诉太子妃。

  这晚无云,月色清亮,借着月光,七仔细地检视了宁又仪的伤口一番。这一箭位置稍微往上偏了一点点,如此心脉会受些微的挫伤,不过总的来说,能这么准已经是奇迹了。

  “啊……”宁又仪缩了缩身子,细细地呻/吟了一声,幸好尚未清醒。

  她的痛吟,就仿佛一根尖锐的针,直刺进七的心头。他轻轻擦着她额头的冷汗,手竟有些发颤。他想,宁可冒着她永远醒不过来的险,也不能在她清醒时拔箭。被箭羽洞穿身体的痛,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七稳了稳心神,出指如风,点了宁又仪的昏穴,接着,折箭镞、拔箭、点穴止血、涂金创药、包扎一气呵成,手法纯熟至极。瑰月给的金创药品质上乘,七等了一会,见再无异状,这才解了她的昏穴。

  几乎是立即的,宁又仪颤了一颤,眼角有泪逐渐渗出。有知觉就好,起码说明她熬过了这一关,暂时活下来了,至于能否醒来——还得看她自己。七逼自己眼光离开宁又仪的脸,开始处理她身上其他的伤口。

  手腕脚踝被绳磨出的血痕、肩头被撞的瘀青、指尖的刺伤……她这辈子受过的伤加起来肯定都没这次多。七小心地一处处擦药,当最后看到她右臂的瘀血肿胀时,心口一紧,终于忍不住一拳击在身侧的崖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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