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别过脸,不理会蕥儿,她肯定是没事找碴,若计较了,只会气死自己。
她继续在纸上写教案,关关并不是学幼教的,但胜在有几十年的经验。
她把每日教学课程设计出来,一方面,日后要是能开第二班,老师们会有可依循的课程标准,再者,教案能帮助她掌握教学进度。
“吕大哥,明天你走一趟杨老板那里,看看这一套练习本什么时候能够印出来,一印好,就先带过来让我过目。”关关旁若无人地同吕文华说话。
“好。今儿个我在铺子那里遇见方大人,一、二楼的装潢已经差不多,方大人让我转告你一声,把开班的日期订下来,他会让人张贴告示,就算不招揽学生,也得把幼稚园的名号给传出去。”
铺子地点不大好,会逛到那里的人不多,但那铺子胜在除了三层楼的铺面以外,中间有个小院子,可以让孩子下课后在那里跑跑跳跳、活动活动筋骨。
且院子后面还有一幢两层楼的小屋,能够让照顾孩子的姑娘们就近居住。
这些天,姑娘们和廷儿、松儿以及孤儿院的孩子同处一块,拿他们当教学实验,关关放话,谁有本事把故事说得精彩,让几个小孩不会跑来跑去,就能领教师合格证。
训练出来的第一批幼稚园教师,除带孩子外,还得轮流在铺子里向上门的顾客推广教育概念,关关并不指望她们能卖掉多少练习本,但要求她们,务必让每个买练习本的人都学会使用方法,并且把孩子快乐认字的观念发扬光大。
“这事不能急,媛媛她们几个还不太熟悉练习本的用法和教学,等把这些东西弄出来后,我会过去一趟。”顺便验收她们这阵子的教学成果。
“知道了。”吕文华答道。
说穿了,着急的人是他,虽然他脸皮薄,要他鼓吹妇人们买练习本回去教孩子很困难,但他能够做帐、能够记录孩子的学习状况,要是铺子能够早点开张,他就有事情可以做,家里也不至于开不了伙。
“对了,云青不是去盯着人修堤岸了吗?怎会在铺子里遇见你?”关关有些好奇。
“听说堤岸快完工了,方大人不像前阵子那么忙,铺子这边恰好也要验收,方大人还说,下午要到印刷厂那边,看看上一批的童画本印得怎样。”
“堤岸完工?今年怎么这么快?”杜主簿说了,过去修堤得两到三个月时间,这回……还不到一个月呢。
“听说有两个原因,第一、以往都是春汛来临前,县太爷才开始招工筑堤,可那时正是春耘播种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呢,哪有闲工可以做这差事?何况工钱又低,要不是怕官府拿人,哪家都不肯出这份劳力。
“这回方大人挑初秋筑堤,正是农事较清闲的时候,农家每天只要到田里巡一巡,等到秋末收成时,大家才会开始忙碌,趁此刻能够多赚几个钱,大家心里头自然乐意。
“再则,这回招工不似过去,做一天算一天工钱,而是按进度做事,每天计算筑堤进度,再寻个专靠筑堤为生的工人评估工程做得好不好,最后才将银子分发给工人,进度越快、工程品质越好,同样花一天功夫,却可以拿到更多工钱,谁不会卯足劲儿做事?所以做得又好又快。”
吕文华的话让关关很得意,后面那个计策是她提供的。
对百姓而言,筑堤是年年都要做的工程,不管筑好筑坏、进度快或慢,都不关他们的事儿,做慢了,反倒还能多挣些银两,何必往死里干?不如留点体力回家干活。
至于堤防筑得好不好?春汛是否泛滥?与堤岸坚不坚固无关,关系在于老天爷赏不赏脸。福气小的县官得担上涝灾罪名,福气大的自然能平平安安渡一年。
百姓心里存着这等想法,上位者又想从中谋财,于是,那座堤防自然是年年建、年年崩,区别只在于崩大崩小,死伤人数多或寡。
两人越聊越欢,蕥儿在一旁见他们无视自己,脸色越来越黑,心头那把火烧得更旺盛。
她重重哼一声,踢了门板一脚,嘶,脚趾好痛……她恨恨咬牙。
碰撞声把关关的注意力拉回蕥儿身上,只见关关叹口气,又要别开头,她顾不得发脾气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喊道:“上回那个贺公子又来了。”
话撂下,细腰一扭,她转回厅里。
贺公子?是五皇子燕静、呼声最高的东宫太子人选,他来做什么?
第十一章 难缠皇家人(1)
关关没蕥儿那么大胆,敢把堂堂五皇子给晾下,跑来她跟前给人找难堪。
她赶紧起身道:“吕大哥,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方大人找回来,就说贺公子来访。”
吕文华见关关表情紧张,心头明白这位贺公子不是可以轻忽之人,连忙收拾妥桌上文稿,说道:“知道了,我马上去请方大人回家一趟。”
送走吕文华,关关飞快转往大厅走去。
厅里,燕静和燕明月双双坐着,燕静还好,一派斯文从容,燕明月脸上却有着淡淡的薄怒。
关关能够理解,高高在上的公主纡尊降贵进入民宅,不但没得到贵宾式招待,还让她在粗茶板凳中等半天,真是怠慢啊怠慢。
随着关关进屋,燕明月的目光挪移,她觑了关关一眼,好看的眉形瞬间扭曲。
她怎么都看不出这个女人哪里好,不明白皇兄为什么非要见她一面,早在方蕥儿说云青不在时,她连片刻都不肯多待。
她可不是普通公主,她和燕静同为皇贵妃所出,父皇极其宠爱她,有什么好东西定不会落下。
这次她听从母妃的话,同父皇闹着要出宫游历,父皇忧心她一个单身女子在外,便命令五皇兄跟着,于是她随着燕静走过大半个江南。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幌子,这趟路的主旨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五皇兄想招揽自己的人马。
这是她喜欢、想要的?才怪,宫外生活哪有宫里好,光是粗糙的食住就让人受不了,要不是为五皇兄着想,她打死都不想到这些乡下地方。
不过,还是有意外收获的,比如……方云青。
想起他,她忍不住脸红心跳,他们只是一面之缘,她却思他念他,将他的身影深深刻划在脑海里。
无数个夜里,她在床间辗转,想象他与她一起幸福生活的场景,而每个画面里,他的笑容都温暖得让她好揪心。
她是在宫里长大的女人,比谁都现实,她很清楚人生最重要的追求是权贵、荣华,而那些云青都给不了自己,她也明白他身分太低,父皇绝不会赐婚两人,但即便如此,依然阻止不了她喜欢他的决心。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东西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来到自己跟前,得到的太容易,她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是方云青……一个她极力想要亲近,对方却刻意保持距离的男人,招惹上她的心,乱了、慌了,她无时无刻不想到他,她几乎魔怔了。
思念一天比一天紧迫,她想要得到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炽烈。
前几日,两人预备回京,五皇兄读了一封近十页的书信后,满足笑道:“这个方云青定非池中之物,早晚要腾云驾雾、脱颖而出。”
她接过书信细读,里头记载了云青的作为,她不懂政事,但里面记载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教人耳目一新。
老人院、孤儿院,那些被翻出来的陈年冤案……她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官员,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
皇兄说得对,父皇爱才,这样的人肯定会受到重用。
这两年父皇大力提拔寒门,陈宣还封了国公呢,如果是云青这样能干的男子,也许如五皇兄所言,他早晚会在朝堂上脱颖而出,届时,她再央求父皇赐婚,就能成事了吧。
想起那个眉清目朗、俊秀逸美的男子,想起他教人别不开眼的容貌与气度,她的心不由得奔腾。
于是五皇兄提议回程时绕到泉州,她想也不想立刻点头应和。
然而,她乘兴而来,他却不在家,方蕥儿看着她的目光像虎视眈眈的野狼,她说云青出门,得八、九日才能回得来,但父皇的信频频催促,他们不可能耽搁太久,因此她调头就想走,可是五皇兄非要见邵关关一面不可。
她知道五皇兄看上邵关关了。
但她不喜欢邵关关,她太美、太聪明、反应太灵敏,同是女子,她燕明月是高高在上的贵女,向来不把人放在眼底,但一身布衣的邵关关,却总是让她感觉自惭形秽,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因此讨厌邵关关。
但有什么打紧?如果五皇兄喜欢邵关关,她并不想阻止,反正进了皇家大门,她不过是个小妾罢了,五皇兄府里的女人不少,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何况依她的出身,任凭她再聪明机智,也无法在王府里安然生存,若能熬得过三年,她便对她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