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听清楚了,恍悟地点点头,接著继续将双手圈在嘴边,附在他耳边回答。
“我不是大夫,但是对药学知道得多一些。你脉象躁动,眉间有一股阴寒之气,应该至少中毒半年以上了。”
贺青雁原本还推测这小姑娘或许是误打误撞地猜出他中毒,可当她连时间都推测出来时,让他再度震惊了,因为他正是半年前中的毒!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梁静从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抓起他的手掌心,倒了一颗红色的药丸给他,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她将瓷瓶收好,然后继续用手圈嘴,在他耳边说道:“这颗药丸可解公子体内的毒,就当报公子适才免我摔个狗吃屎之恩。”
贺青雁讶异地询问:“这药丸当真能解我身上的毒?”
“是的,而且请公子牢记,三日之内,不吃姜,不吃辣,忌喝酒,饮食以清淡为宜。三日之后,便无此忌,公子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都行。”
他们两人,就这样彼此轮流附耳说话,看在别人眼中,像小俩口在说什么悄悄话似的,十分亲昵,羡煞不少旁边的姑娘,更让贺青雁身旁的家丁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的公子从不会主动接近女人,更别说像这样附耳说话了,这小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公子这样跟她说话?
梁静认为该说的都说了,便潇洒地转身走开,心思又回到眼前的难题上。她必须见庄主夫人一面,但显然那些管事的仆人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她进去,被拒于门外,她又如何能交差了事?
走回城里,去买件称头点的衣裳,把自己打扮一下再来吗?不,她摇头,这样太费时了。或者迷昏某个仆人,穿对方的衣裳混进去?嗯,不费时,但有风险,万一被认出来,当成是刺客或偷儿就糟了,礼还没送到,先丢了师父的脸。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就该好好练功夫。不过师父也说了,她慧根不在武功上,要她别浪费时间。
第1章(2)
正在发愁间,手臂突然被人握住,她回过头,竟是先前那位扶她一把的公子,而他的表情像是匆匆抓住她,怕追丢了什么似的。
“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芳名?”贺青雁劈头就是这一问。当她将药丸给他,说可解他体内之毒时,他还半信半疑,可是有个感觉告诉他,这姑娘不会骗他。就算对方有心害他,他体内的毒不解,也只剩一个月好活了,早一个月死也没差,所以他姑且一试,将药丸吞下肚,很快地,他感到体内发生了变化,那种堵塞胸口的窒闷感不见了,取代的是无比的清爽畅快,他甚至感觉得到有一股舒活之气在五脏六腑之间贯穿行走。
当下,他就知道这药丸确实可解他体内之毒,更讶异于这各地知名大夫皆束手无策的西域之毒,这小姑娘居然轻轻松松就帮他解了!为了问个明白,他吩咐家丁和一块儿来的两名师弟先进去,自己则去追那姑娘,生怕在这纷纷扰扰的人群马车中,失去了她的踪影,因此一瞥见她,想也不想地立刻上前抓住她。
梁静不知道他在急什么,想到他大概是来道谢的,便温婉地笑了笑,有礼地回覆。“小女子梁静。”
“梁静……”贺青雁细细念著,在武林中,从没听过哪门哪派有这号人物。他突地发现自己还抓著人家姑娘的手臂,这可不像他,忙放开手,有礼地拱手道:“在下贺青雁,对姑娘唐突了,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同时也要向姑娘谢谢这救命之恩。”
梁静对他摇摇手。“小事一桩,公子无须放在心上。”说完就走,很快地又把注意力放在“白鹤山庄”上,钻研思考潜入之策。
贺青雁又是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报上自己的名号后,对方却没半点反应。难道她不认得他?不可能吧?他贺青雁师承南山门派,南山门派在武林享誉盛名,南山派掌门人是他师父,极受江湖人士尊崇,而他本身也因为武学才识为江湖人士所知晓,还是人人赞誉的美男子呢!
半年前,他在西域一场武功比拚中,虽然打败了对手,却中了对方的暗算,被下了奇毒,后凭借著内功深厚,死撑活撑地回到南山,多亏师父输入真气,才让他不至于立刻身亡,但却只能延续他的寿命,无法完全逼出他的毒根。
这半年来,跑遍了大江南北,遍寻各地奇士名医,却没有一人可以治愈他,直到这次奉师父之命到“白鹤山庄”来送礼祝贺,遇见这位梁静姑娘,居然一下子就治愈了他,怎不叫他惊奇震撼?
她到底是谁?来历肯定不简单。俊眸深处闪过一抹幽亮的暗冥。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问:“冒昧请教,梁静姑娘师承何处?”
“我师父没没无闻,不值一提。”她随口敷衍了一句,绕著山庄走,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小门小洞可以钻进去,或是找棵大树越过墙混进去也行。
没没无闻?贺青雁沉吟著,能熬制出此等解药,绝非泛泛之辈,既然她不想说,他便换个方式问。
“姑娘可是奉命来喝喜酒的?”他缓步慢行,很有耐性地跟在她身旁。
“师父命我来送礼。”她回答道。
“既然是来送礼,姑娘为何不进去?”
真是说到她的痛处了,她对著眼前无懈可击的高墙长叹一声。“我也想啊,可是看门的不放我进去,偏偏这礼又必须亲自交到庄主夫人手上才行。”
“喔?”贺青雁的俊眉挑了下。“这个忙,在下倒是可以帮。”话音才落,走在前头一直没看他的那张清秀小脸,倏然回头,水灵灵的明眸一亮,用著清脆高昂的语气向他确认。
“真的吗?真的吗?”
他抿唇一笑,这笑,曾打乱了众多姑娘一池春水。“贺某既然说出,就一定做得到,若姑娘不嫌弃,请与在下一块儿同行。”
“没问题,我跟你走,只要可以进去就行了。”有人领路,当然好啦!她心中欢喜。老天有眼,好人还是有好报的,瞧,多好的现世报,马上就来了。
贺青雁目光含笑,一撩手。“请。”
梁静也笑了,随著他,一块儿往山庄大门迈去。
多亏有贺青雁的帮忙,直到入了山庄里头,她才晓得他的身分地位似乎颇受敬重,一路上山庄的仆人对他极为礼遇,就连他说的话,都很有分量。
她在一旁看得清楚,这些奴仆管事对贺青雁极尽小心招呼,让她不由得抬头打量他,而贺青雁始终保持一贯的优雅,唇边挂著浅笑,任她打量,甚至还会回应她的目光,显得十分神秘。
梁静对江湖人物多有不知,除非必要,否则她懒得多方打听。她猜测这位贺公子必是身分显贵,出身不凡,她无心插柳柳成荫,那颗药丸真是救对人了,决定回头多做几颗,简直比银子还好用哪!
他们被引进了西厢接待贵客的厅堂等著,俐落的丫鬟立刻送上香茗和小点,上头印有喜字,再看那茶杯和茶盘,胎薄,釉色洁白莹亮,上头还有精工巧夺的绘花,一看便知造价不菲。
梁静饮啜一口,觉得这茶品茗起来,也不过如此嘛,师父每次从山下带回来的茶,比这个好喝多了。再说这小点,漂亮是漂亮,但也没有师父带回来的好吃。
她感觉到一旁打量的目光,望过去,对上贺青雁的视线,不禁感到奇怪。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
贺青雁目光含笑。“姑娘看似纯朴,对这皇宫御用的茶茗小点,却食之淡然,没有预料中的惊喜,似乎是习惯了。”
她看看手中的茶,再回头看他。“这是皇宫御用的茶茗小点?”
“‘白鹤山庄’庄主人脉广阔,与宫中朝臣亦有往来,要进货皇宫妃子御用的茶点并不难。”贺青雁笑得意味深长。
梁静恍然大悟。“原来宫妃吃的是这些啊!也不怎么样呢,我吃过比这更好的呢!”
她的话让贺青雁颇为惊讶,但听她话语丝毫没有炫耀之意,说得也极其自然。他一直在猜测她的身分,从她的举手投足中,并无感到一丝富贵大户千金小姐的作派,却对这种名贵茶点视之平常,更加令人好奇她的来历了。
“想必姑娘若非出身名门,必是名师之后吧?”贺青雁语气轻松,听似闲聊,实为打探。
梁静只是一笑带过,没有回他什么,更加让他心中猜疑,脑海里突然浮起一个名字,此人在二十年前声名大噪,他心中一惊,随即认为不可能。
这时候,厅堂外走来一位中年男子,此人一身灰袍,面目严峻,举止看似严谨,其他奴仆都跟在这名男子身后,显示出此人的身分高于他人,在对方报上名后,即知原来是山庄的二管家。
“南山派贺公子光临敝庄,二管家在此恭迎大驾。”中年男子谦恭地拱手施礼,态度上甚是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