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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没有后悔把她丢在那儿,而不是亲手把她卖给她师父?她值一袋金子呢,她家的笨师父,每次买徒弟时,总是出手大方得跟待宰的肥羊没两样。

  顾醒由着她哭,由着这个小时候只会躲在床底下捂着嘴哭的孩子,现在半趴在他的胸口前太声哭泣,哪怕吵到什么人也都没关系。

  待到她心绪渐缓,眼泪再挤不出来了,他才拿着帕巾擦着她的花猫脸,并拿过水壶,看她一鼓作气灌掉大半壶水。

  他笑笑地问:“痛快些了?”

  “一点点……”她抽抽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能哭出来就好,总压着它,又不能生利息是不?”他拉过她的两手,慎重地告诉她,“小菜,你一直都不是一个人的,你要记得,你不只身后有着师门,你还有我。”

  再莱不语地看着他反射着跃动火光的双眼,哪怕经过前阵子他的表白,和这阵子来的暧眛相处,以及路露不断向她灌输男女情爱的观念,她仍是有些不敢确信。

  “我有什么好?”就连她的爹娘都不要了。

  “在我眼里就是什么都好。”

  “我和普通人有点不一样。”

  “那我岂不是更不一样?天上来的半仙呢。”

  “我不聪明。”

  “刚巧,我聪明又小气,你我双剑合璧后,相信总能补得上的。”

  再莱愈听愈觉得怀疑,这般的好运气,怎会落到她的头上?他可是从天上来的神仙呢,怎么谁都不瞧就是看上了她?可他诚挚的目光、笃定的语句,又让人不由得想要相信他,尤其他还是除了师门的人外,头一个自始至终都对她温柔又疼她的人。

  “不会像他们那样不要我?”她犹疑不定的眼眸写满了惶惑。

  “不会。”

  “不会因为我笨,所以觉得抬不起头来?”她小心翚翚地问。

  “我有那般朕浅?”

  看她想了老半天还是一副不敢深信的模样,顾醒叹息地亲亲她的眉心,将她搂过来抱至他的腿上坐着后,以五指代替没带出门的梳子,帮她梳着身后又开始打结的发丝。

  “世间法相皆是虚妄,偏偏这世上的凡人都是看人不看心。而我呢,却是看心不看人,只认得一个你。”他人再好再差又怎样?他虽不是人,但他的心也是偏的,还偏得一旦认准就没打算换人。

  她很老实地晃着脑袋,“听不懂……”

  “我明白就行了。”他在她的唇上印下一记大大响吻,满意地看她的脸庞叉终于有了些颜色,而不再是外头天地一般的苍白。

  随着夜色愈来愈深,外头的雪势也愈来愈大,再莱靠在他的胸前想了很久很久,久到顾醒都把她身后的发梳顺了,也把她脏兮兮的手给擦净,顺道替她剪过一回指甲,她这才慢悠悠的回神。

  她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定定地凝视着他的双眼,再严肃不过地道。

  “如果你要离开我,一定要告诉我。”

  “嗯。”他很清楚她的心结在哪儿。

  “绝不可以像他们那样把我丢掉。”

  “我保证。”她可能还不知道,除了鳖外,乌龟也有一口咬定就死不松口的坏脾气。

  次日早晨,吹袭了一夜的风雪没了痕迹,初升的朝阳将大地映得雪色晶牵,仿佛咋夜的寒冷只是一场梦境似的。

  驾着马车起程后,顾醒在马车将要经过她家之前时,侧首问她。

  “不与他们打个招呼?”

  再莱摇摇头,自车里搬出一盆兰花,小心摘下其中一朵花,一如以往地先喂他吃起早饭。

  马车车轮在泥泞的小道上,划出两道深刻的痕迹,沿途上,再莱一次也没有回过头。她一手挽着他的手臂,低首专心地啃着她心爱的芝麻包,让那甜甜的芝麻味,甜进她的心坎里。

  第7章(1)

  当顾醒丈量完路国的国土,冬日的脚步已翩然来到。

  处于高山森林中的路国,盛大的冬雪令再莱头一回开了眼界,在漫天的雪色就快将延庆宫掩埋起来时,欢欣雀跃的她已迫不及待地冲入雪地中玩耍,顾醒就算是想拦也拦不住。

  随着路国的局势稳定下来,以往中京冷冷清清的大街上,为过冬作准备的行人变多了,各国使节的马车也顶着雪花一辆辆地驶进京中,这个以往长年都是丹药紫烟缭绕的京城,这一年的冬季,

  雪色沁心空气新,更因往来的商旅而显得热闹非凡。

  但再莱在开心地玩了几日后,她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因是她收到了蓬莱的来信。

  蓬莱在信上写道,冬日过完后她的保镖合约就将到期,到时她必须返回师门,但有鉴于路国近来国势稳定,因此他决定让她提前回家休息兼过节。

  虽然离家在外的大半年来,再莱一直都很师门的人,可她却不想离开顾醒,只是二师兄的命令她又不得违背,于是她也只好听话照办,开始拖拖拉拉地打包行李。

  待在房里收抬着顾醒给她制的衣裳,每收一件,再莱就掉几滴眼泪,抽抽噎噎地折着衣裳。

  顾醒坐在小桌边,一手撑着下颔,看她边哭边慢吞吞收抬的模样。

  “那件怎不放进去?”他指着那件刚被她折好,就又被她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去的衣裳。

  “湿了……”再莱把衣裳拿回来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等明天干了我再放进去……”

  他莞尔地问:“明天它就会干吗?”

  “应该不会,因为我还会把它哭湿的……”她边哭边摇头。

  “那就后天再收?”

  顾醒不客气地拆穿她,“小莱,别挣扎了,早收晚收你都是要收的。”

  “呜呜……”

  很难得的,这回无论再莱哭得再怎么伤心,再怎么找借口耍赖,顾醒都没有理会,反倒像监工似的监督着她。等到她收抬好六个大包袱,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时,他才慢条斯理的问。

  “都整理好了?有没有漏了什么东西?”

  她摇摇头,难过不已的又拿已湿得一塌糊涂的衣袖来抹脸。

  “不把我装进去吗?”顾醒指着自己,提醒她忘了收抬最重要的一样。

  再莱当下惊讶得都忘了哭,“可以装进去吗?”

  “怎会不行?”

  她听了马上一扫愁容,开开心心的上前拉过他,再打开其中一只包袱打算把他装进去,可在努力了好一会儿后,却又发现……

  她哭丧着脸,“装不下……”

  “那该怎么办?”顾醒憋着满腹的笑意问。

  她敲敲不太灵光的脑袋,然后转身就要出门去。

  顾醒拉住她,“你去哪?”

  “去跟露姊姊要个大的袋子把你装进去……”

  “偬姑娘。”他愉悦无比地笑睐了眼,“不必把我装进去了,其实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会跟你走了。”

  “真的?”

  “你试试看。”他心情很好地鼓励她。

  对他说的话向来就是深信不疑的再莱,马上就按他的意思,扬起玉指对他勾呀勾的,在他一径没个动静时,更是努力不懈地对着他将手指勾个不停。

  忍笑的顾醒忍到后来,终于不支笑倒在床上,让再莱气得直跺脚。

  他揉着快笑僵的面颊,“嗯,有用有用……”

  “那你还不跟我走!”她心急的去拉他,却看到他还是笑个没完没了,登时气不过地伸手去戳他的脸。

  顾醒捉住她肆虐的小手,“不急,待雪停了再走好不好?”

  “好……”再莱乐了一会儿,随即又想到个现实的问题,“我真的可以把你带走吗?”

  “有何不可?”

  “可是你是皇上的魂役。”她可没听说过有抛弃魂王的魂役。

  “他要我办的事,我已办得差不多,且我早就替他找好保镖了。”不然他干嘛要诓白十一签下血契,且一签就是七十年?

  她忧愁地问:“要是他不让你走怎么办?”

  顾醒想了想,低下头与她眼对眼地看着,然后对她笑得坏坏的。

  “这样吧,我跟你私奔去。”

  再莱先是因他坏得很有味道的笑意而红了脸,然后在想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后,也顾不得脸不脸红了,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她,转身在屋子里又叫又跳。

  “很开心?”顾醒也没想到她会高兴成这样。

  “开心!”开心到她仿佛都听到每一朵花儿盛开的声音。

  “那我们来准备一下私奔的用品好不好?”刚才光只打包她的,他的都还没动手呢。

  “你的饭!”再莱在看到桌上的盆栽时大叫,“兰花!”要是不带走这个,他又会饿死了。

  就在他俩兴高采烈地计划起该怎么打包顾醒的粮食时,不玩处的门扇传来几声轻响,顾醒让她继续研究,而他则是去开门。

  “何事?”

  宫人恭谨地道:“仙师,北蒙皇后来访,皇上有请仙师。”

  北蒙皇后

  那个不安分待在后宫里的魂役来这干什么?

  当顾醒牵着再莱一块儿来到了路翔的锻日宫时,一路都在数算的顾醒已算出她的来意,而再莱则是征征地看着楚悦那张美如天仙的脸庞。

  顾醒在问过路翔,打听请楚她的来意后,当场就拉下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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