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全是皇上的意思?”
“不然呢,我会笨到给自己挖坑跳?父亲的姨娘怎么比得上自己的结发妻,要伤心,也是郑允娘去伤,怎么可以让我的妻子受伤。”
“你不是皇上的朋友加救命恩人吗?他为什么要害你?”
“他在生气、他睚皆必报。”
“气什么?”
“两件事,第一:我勉强皇上除去父亲的叛逆罪行,保全了父亲的面子,让他自动引退朝堂。第二:我联合皇太后,替他挑到一门好媳妇。”
前面那件,已经让皇上很不爽,但他肚子上的伤,逼得他不得不挤出几滴良心,好让他全了孝悌之心。而后面那件,则是让皇上不爽至极。
“既然如此,他该感恩戴德,而不是想坏人夫妻情吧。”
“问题是,那门好亲事不是他想要的。”
“皇上喜欢的另有其人?”
“没错。”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小乔,皇上和我们不一样,他有他的责任和担当,陈皇后的娘家可以带给皇上最大的益处,皇上接下来要推展的朝政,需要陈家的大力支持才能办得到。我向你保证,陈皇后绝对不是个苛刻的女子,她绝对会全力辅佐皇上。日后有机会我带你进宫,你再好好评断陈皇后这个人。”
郁以乔点头,误会解除,心中豁然开朗,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情,看着他、盯着他,沉沉的心里有无数的情绪在里头翻滚。
苏凊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要消化的事比她更多。
握住她,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口。他一直不晓得,为什么胸口处老是凉凉的、空空的,直到她的手掌心贴合了,他才明白,过去几日,自己丢失的是什么。
差一点点,他就失去她了吗?
第14章(2)
“小乔。”他喊她,她没应。
“小乔。”他再喊她,这次她应了,轻轻一声“哎”,她听见他的温情。
“小乔。”他又喊,在前一世,在她死去的那几年里,他总在入睡之前喊几遍她的名字,好像喊着喊着,她就不曾离开过自己。
“怎样?”她笑着应了。
“小乔、小乔、小乔。”他继续喊、不停地喊。他终于又把她喊回自己身边。“你到底做什么?”她笑得更厉害了。
他还没够,再喊,“小乔、郁乔,郁乔、小乔,小乔、郁乔、郁乔、小乔。”
像是某种仪式,也像某种咒语,他重复念着、喊着,然后笑容渐渐扩大。
她夸张的笑容收敛,因为他喊的是郁乔,而不是郁以乔,是俏皮喊法?眼珠子溜过一圈,她说:“你再没事乱喊,我不应你了。”
他笑弯眉毛。她不喊王爷、不说妾身,是对等的你、我,所以,雨过天青、事过境迁!
他圈上她的腰,在她耳畔低声问:“热水和衣服,可以不必送到那边了吧?”
她赧红双颊,说:“你爱在哪边就在哪边。”
“那可不行,非礼父亲的女人是乱伦。”
“什么父亲的女人,人家十三岁就看上你了。”
“真的假的?我不认识她的!”他态度郑重起来。
“你帮人家把绣了双飞鸳鸯的帕子从枝头取下来,又说,若是父母亲应允,便要上门求亲。”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不会是皇上编出来的剧情吧?”他认真搜寻所有有关董亦勋的梦境,连续翻过几翻,都翻不出这个场景。
“你确定?”
他高举五指发誓,脸上表情郑重,无丝毫玩笑成分。
郁以乔笑开,悬了多日的心终算落地。他,终究没有辜负她的爱情。
他看着她,一眨也不眨,看得她脸颊微微泛红,别开眼。她也是会害羞的。
“好吧,信你一回,我去把箱笼里的东西放回原位……”
苏凊文拉住她的手,说:“那倒不必,我们很快就要搬家了。”
“搬家?”
他们要被劳改、下放、发配边疆?因为即便皇上再看重他,叛国都是不能轻饶的罪刑?因为他,皇上动不了叛变的董昱,只好动儿子?不会吧……
她受惊吓的表情很夸张,苏凊文一眼猜出她在想什么。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回事,皇上和父亲谈条件,如果他同意让我过继到驸马和公主名下,就把叛乱罪一笔勾销,反正我又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过继也不过就是各归各位。父亲同意了,所以今日父亲和我一起返回将军府。”
直到现在,太夫人还不晓得过去近一个月,儿子入了大牢,而长孙躺在宫中养伤,皇上在这关头周全了父亲的颜面。
父亲再固执,也当知道羞愧,自古至今,叛国弑君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是因为这个他恨过、怨过的儿子,他才保住光采,也保住一条命。
而皇上轻轻放下,除不愿朝堂再受震荡之外,也是在为日后的新政铺路。
“你也同意了?”
“这是最好的做法,我离开,林氏就不必成天到晚担心我会抢走亦桥的财产。父亲不必看着我和驸马爷越来越相似的脸,日日揪心。而驸马爷膝下无子,一直是公主最大的心病,这样做,处处都周全。”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柔声问:“你喜欢凤陵公主这个婆婆吗?”
郁以乔失笑。再怎样,凤陵公主都比林氏好上几千倍。她笑着说:“反正不管你去哪里,我终是要跟着的。”
“嗯。”他贴着她的脸,软声道:“小乔,我想你了。”
他的掌心轻轻抚上她的脸,顾不得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想得心急……
“王爷、少夫人,热汤面来了。”不会看眼色的银喜端着面急急进屋。
郁以乔一个心急,慌张推开他,坐正身子。
她这一推、推到他的伤口处,痛得他龇牙咧嘴,他深吸气吞下怒火,隐忍说道:“你!去把紫荷和红菱换回来!”
银喜僵在门口,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
郁以乔捣着嘴笑道:“快把汤面放下,再去让金喜备热水,然后去那边说一声,王爷让紫荷、红菱过来服侍。”
“知道了。”银喜呐呐应道,转身出门。
好事被打断,又得重来,苏凊文有点哀怨。算了,先吃饱再说,过去几天他寝食不安,天天担心小乔跑掉,现在心放下,就觉得饿坏了。
郁以乔起身,打算把面端到他面前,他则动手玩着她给孩子做的翘翘板,视线落在那叠白纸上,当“杠杆原理”四个字跳进眼中时,他猛地一惊,把整叠纸抓到眼前细读。
给我一个支点,我便能扛起整个地球,给我一把利剪,我便能将纷乱的感情剪得俐落清楚。
阿董、翔、大桥、奇迹、穿越……
他像被雷打过似的,视线定定锁在郁以乔身上。
他不知道这种行为叫试探还是疯狂,没有经过理智分析,话就这样奔出嘴角。
“郁乔,你死后三年,阿嬷走了,她死得很安详,听养老院的护士小姐说,上午她还唱着“安平追想曲”,睡午觉后,她再也没有清醒。
“我和翔、大桥将她葬在你的坟墓边,遗照是从我们的那张团体照撷取下来的,她穿着大桥缝制的红色旗袍……”
郁以乔也呆了,捧着面碗的双手在发抖,无数的镜头自脑海飞掠过,抖个不停的嘴唇好半天才发出四个字,“你是阿董?”
喧闹声、嘻笑声,从墙里传到墙外。
这三间连在一起、新盖成的屋宅,曾经是苏凊文送给郁以乔的秘密惊喜,是他和周易传关在书房里密谋好几回的成品。
这三栋宅子住了好几家人,最左边是公主府,住着凤陵公主和驸马爷苏擎风,中间是怡靖王府,由更姓改名的怡靖王——苏凊文领着妻子和五个小孩住在里面,最右边住的是三对夫妻,以及他们的义子义女。
周易传和秦宛音领养董叁、董肆,如今他们改名为周商,周易,住在春风苑里;大何和杨素心领养改名为何晋、何元的董壹、董贰住在夏阳苑中,而柳盼采和小何喜欢女儿,他们领养了紫荷和红菱,一起住在秋雨苑。
他们把老家那棵嫁接成功的桃树移植过来,树长得很好,季节一到,果子便结满枝头。
有周易传和周商、周易的帮忙,再加上恢复前世记忆的苏凊文,他们的铺子光是京城里,就开了将近五十个,庄园、田亩更是买过一座又一座,当初的拮据已经不复见,日子顺心顺意。
苏凊文的官越做越大,如今已官拜丞相,是皇帝倚重的左右手。有他这个“哥哥”以及“妹婿”的帮衬,董亦桥和郁以翔的官路也走得一帆风顺。
董老将军再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他安安适适过着退休生活,郑允娘在去年替他生下一个儿子,取名亦飞。
孩子长得白白胖胖,聪明又可爱,这对母子的存在,碍了林氏的眼,她几番闹腾,却把丈夫的心越闹越远。
她想继续这样下去可不成,于是故技重施,想坑害郑允娘母子,但郑允娘可不是普通女子,她聪慧、有心计,再加上妓院里的几年磨练,林氏哪里是她的对手?要知道天底下最奸险、最肮脏的地方就是后宫和妓院,想眶害从那里出来的人?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