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房间后,待卫跟家奴留守在外,卫廷琛推门而入,奶娘见到他,连忙向前走了几步,欲朝他跪下膝盖行礼,他挥手要她免礼,直接了当地问道:“晋儿现在如何了?”
奶娘无奈的摇摇头,“世孙还发烧着,说吃不下,刚刚直吵着要找娘,哭累了才睡下,但睡不安稳。”
“娘、娘……”
床榻传来虚弱的稚音,卫廷琛蹙起俊眉,连在睡梦中都想着那个女人吗?
“娘、娘……”躺在床上的小男孩正饱受病魔折腾,小脸苍白,喘气声大,还抬高了小手像是想捉住什么。
卫廷琛的眸底掠过忧心,往前步握住儿子的手,
小男孩感觉到有人温暖的握着自己,缓缓醒了过来,以为是娘,却看到了爹的脸,“爹……”
看他醒了,卫廷琛收敛起担心的神色,正色道:“起来用膳喝药,病才会快点好。”
扁了扁嘴,小男孩撒娇道:“爹,晋儿想娘……”
又在耍赖了,生病的这几天,小家伙总会可怜兮兮的央求他找那个女人来,卫廷琛和往常般回答,“不行。”
“爹……”
“爹解释过很多遍了,你娘犯了错被爹休离了,往后她跟我们没关系了,你不能见她,也不准再去找她。”其实他可以哄哄生病的儿子,但最后还是将话说得狠绝。
这是事实,那女人不可能再回来了,儿子迟早要面对事实,让儿子抱有期待,伤害会更大。
况且对于那个被他休离的前妻洪婉瑀,他心里还有憎恨。
身为尊贵的世子,他从小就是几个同辈中表现最杰出优秀的,也受到皇上的重用,甚至私下替皇上办事,他的人生可说是完美无缺、傲视群伦,羡煞不少人,却因为娶到洪婉瑀那个女人,让他蒙受污点!
会娶那个女人,是听从爹娘的安棑,当岳父岳母说她娇生惯养,要他多多包涵时,他并不以为意,毕竟哪个千金闺秀不是娇生惯养,他要求不多,只要她尽好一个当妻子的本分就好。
但他万般没想到,说他那个前妻娇生惯养真是低估她,她总是骄矜任性的要他凡事顺着她,一不如她愿就无理取闹、口出恶言,还不待奉公婆,时常顶撞不说,雨会说些刻薄难听的话,成亲不到半年他就和她分房了。
分房后才发现她有了身孕,而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和爹娘只好忍受她的骄纵,盼着她生下孩子,为人母后性子能转好,但孩子出生后,她只会嫌孩子又吵又烦,都把孩子丢给奶娘带,倒是三天两头请戏班子来府里唱戏娱乐。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马上放弃这段婚姻,为了让孩子有娘疼,他对她是一劝再劝,还请她的娘家人来苦劝她,直到她屡劝不听,他才以七出之由休了她,好求个解脱。
偏偏儿子无论洪婉瑀多么不疼他,还是对她有孺慕之情,偷偷央求下人帮他查出娘亲的住处,并要下人带他去见她,他知道这件事后,重惩了下人,之后便没人敢帮他,但他竟聪明的记下路段,一个人偷溜出府,粗了马车去找他娘,但这次他被找到时,竟是淋了雨昏倒在路旁,还发了高烧。
这次是染上风寒,下次呢?他不能再让儿子偷偷去见那女人了!
他只庆幸爹娘到友人家小住而不在府里,毕竟爹娘一直因为帮他娶错妻对他感到内疚,要是让爹娘知道晋儿因为洪婉瑀的关系病了,他们会更耿耿于怀。
说到这,他也得在爹娘回府之前,让儿子养好病。
“晋儿,用完膳才能喝药,爹喂你。”卫廷琛从桌上取来白粥,夹了菜凑到儿子嘴边,希望儿子能听话吃下。
卫子晋病得没有食欲,头昏昏沉沉的,只想找他娘,便哭哭啼啼道:“爹,我吃不下……我要娘……”
闻言,卫廷琛没耐性了,他不明白那女人有什么好,让儿子如此思思念念的?“别任性了,吃不下也得吃点,你不用膳,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嘴一扁,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不管,我要娘……爹,我要娘……”
“卫子晋!”卫廷琛怒道。
他吓坏了,哇一声哭得惊天动地,“娘变得好奇怪,她不认得晋儿了,还问我叫什么名字,说她不是我娘……爹,我要娘,我好怕娘会永远忘了晋儿,晋儿要跟娘在一起,娘才不会忘了晋儿…”
“晋儿,你说什么?!”卫廷琛一怔,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鸣鸣……”卫子晋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地哭,哭得人肝肠寸断。
奶娘心疼的过去抱抱他,卫廷琛则转过身,步伐沉重的往外走,跨出房间,仍感觉胸口气闷,一股火气节节往上升,几乎快神破喉咙。
难不成晋儿会病倒不只是淋雨,而是那女人做了什么事让他大受打击?
晋儿说洪婉瑀不认得他……她在王府就对儿子漠不关心了,休离她后,儿子背地里找过她几次,都是失望归来,而现在她当真那么无情,不认自己的骨肉吗?
看到儿子哭得那么悲戚,卫廷琛无法遏止内心的怒火,他想要当面好好质问洪婉瑀,她对自己的儿子都做了什么!
第2章(1)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入一个小村庄,从最热闹的市集驶入最偏僻的巷尾,直驶进巷尾,在一间围着竹篱、种有梅树的屋子前停下。
卫廷琛下了马车,任谁都不会想到堂堂世子会从这么朴素的马车走下来,他是故意搭这马车来的,搭王府的马车来找那女人太招摇,他并不想引起村民注意,更不想被认出身分,惹来闲言闲语。
跟在卫廷琛后头的是汪总管和两名待卫,汪总管年约五旬,身材略圆润,因天生怕热,不停用帕子抹汗,“原来世子妃……不,夫人住在这个地方啊,这房子还挺雅致的。”
卫廷琛也认同洪婉瑀的眼光不错,这房子虽然旧了点,但有几分清雅。
他要待卫留下,和汪总管两人走到竹篱前,看到屋子左方有辆装着滚轮的小推车,推车上挂着写了“甜甜圈”三个字的牌子,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往右看,他看到了菜圃,有个姑娘背对他蹲在菜圃前,他一下就能认出那是洪婉瑀,不要说背影,她化成灰他都认得。
她在做什么?半蹲这种难看的姿势,真不像她会做的动作。
“哇,好肥一只!”吴婉瑀正努力捉菜叶上的菜虫,且只能用布充当手套,再将虫子扔入碗里用盘子盖上,不敢杀虫,她打算捉完再把虫倒到屋后的小林子。
一连几天,甜甜圈的生意还是惨淡,每天她都把卖剩的甜甜圈送给乞丐和附近的小孩,今天照旧生意差,她干脆早早收摊来整理菜圃,这才发现她种的菜长菜虫了,她只好硬着头皮抓,往好处想,古代没有农药,有长菜虫的菜才健康。
抓着抓着,她叹息了声,“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如何了……”
她万万没想到,不仅穿越成弃妇,还成了一个孩子的娘。
要是知道她这身体曾经孕肓过个孩子,她绝不会副不相识的问起那个孩子的名字,还否认是那孩子的娘。
至今那孩子噙着眼泪转身跑走的画面,还在她脑海盘旋,让她懊悔不已。
她也从绣儿口中得知,洪婉瑀生前并不疼爱自己的儿子,被休离后,更将对前夫的怨恨发泄在儿子身上,总是将思念母亲而偷偷跑来看她的儿子赶走……这次那孩子见到自己的母亲不认得他,肯定大受打击吧……
那孩子跑走后,她和绣儿在附近找了他好会儿,但都没看到他,没多久,天空下起大雨,她只能祈祷他有平安回到家。
吴婉瑀暗叹一声,又抓了一只虫,这几天,她的心绪都绕得那孩子打转,真心对那孩子感到愧疚。
“世,世子妃……不,夫人在抓菜虫啊,那个碗里都是虫!”汪总管贴着竹篱往前看,终于看到吴婉瑀在做什么了,惊呼出声。
卫廷琛也看到了,对她正在做的事感到难以置信。
她在抓菜虫?她有落魄到得自己种菜抓虫吗?
吴婉瑀听到汪总管的声音,以为是有邻居要找她麻烦,转身一瞧,就见竹篱外不知何时停了辆马车,还有两个男人站在竹篱外,其中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的男人马上夺走她的目光。
他是她重生后所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肤色偏白,五官俊美尔雅,个头很高,据她目测有一百八十五,肩膀宽阔,身材颀长精实,是个完美的衣架子,且他浑身透着淡漠又高贵的气质,绝不是这村子里的人。
突然有陌生人来访,还是个特别的人,吴婉瑀忍不住打量到失神,直到男人身边那位身材圆润的中年人自行开了竹篱笆门让男人走了进来,她才升起该有的警戒心。
“先生,请……不,公子,请问你是哪位?是来找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