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我母亲娘家姓郝,她若在外头,不想让人知道她就是皇甫夫人时,总爱自称郝夫人。”皇甫世轻声开口道。
赵楠顿时没了声音,缓慢地转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阿楠!”皇甫世紧随其后的追了上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终至完全消失,张管事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辛苦你了。”
一只手轻搭在他肩膀上,张管事抬头一看,原来是铁鹰大人。
他苦笑了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答道:“不辛苦,比起铁鹰大人长期待在主子身边侍候,您还是比较辛苦的。”
伴君如伴虎啊,幸好少主不常到庄子来,否则像今天这种情形若多来几次的话,他肯定会短命好几年。
“你去准备一下,大概过不了几日,少主就要起程回京城了。”铁臛吩咐道。
“但少主这不是才刚从京城回来吗?”张管事有些讶异。
“馨儿被夫人带走了,以姑娘的性子她会不去追吗?如果姑娘追去了,你觉得少主会置之不理,袖手旁观的留在这里呜?”铁鹰平淡的说。
张管事不再多说,因为他们俩都知道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不会。
少主对赵姑娘的心意,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只不过姑娘好像一直拒绝少主,也不知道两人到底会不会有结果。
“铁鹰大人,你说咱们少主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赵姑娘就是不肯点头嫁给少主呢?”张管事忍不住开口道。
“你问我,我问谁?”铁臛表情古怪的看了张管事一眼。他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吗?这是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阿楠。”
皇甫世紧跟在赵楠身后走着,途中也叫唤过她好几次,她都置若罔闻,好似从此以后都不理他的样子,但他真的很无辜,他也没想到娘竟然会亲自从京城跑到这里来看她,连爹都陪娘演了一场夫人失踪的戏码,让他这个儿子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去,好与来此的娘亲错开。
说真的,他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娘到这儿来的目的为何?是来帮他还是阻他的,和阿楠说了些什么,又为什么要把馨儿带走?他现在整个人惴惴不安。
终于进到屋里,皇甫世让下人全部退到屋外去,这才伸手去拉赵楠。
她将他甩开,他再拉,她再甩,他又拉,直到她转头怒视他、肯正视他之后,他才开口向她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娘会跑到这儿来,若知道我一定会立刻赶回来。”他认真的望着她说。
“我娘她没对你怎么样吧?如果她说了什么让你难过的话,我跟你道歉。她说的话不代表是我的意思,你只需要听我说的就好,别理她,也别跟她计较,好吗?”他语气温柔,带着些许恳求。
赵楠的表情有些怪异,问他:“你知道伯母跟我说了什么吗?”
见她终于开口与自己说话,皇甫世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摇头道:“不知道。但我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执意要娶你,我娘不可能会这么简单又心平气和的接受,一定会做些什么。”
“她什么也没做。”赵楠缓慢地对他说。
皇甫世脸上有着明显不相信的表情。
“她都与你说了些什么?别告诉我都没与你说话,因为我不会相信。”
“所有下人都可以做证的事,我是傻了吗?干么要撒这种谎?”赵楠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告诉我,我娘都对你说了些什么?”他执着的看着她,再次问道。
“她说要我嫁给她儿子。”
“这是真的吗?”皇甫世双目圆瞠,露出惊喜的神情。
“是真的,只是她从头到尾都没告诉我她儿子是谁,叫什么名字。也许是你不在家这段期间,伯母新收的干儿子也说不一定。”赵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皇甫世呆了一下,立即轻斥:“胡说!我娘就生我一个孩子,既没干儿子,也没干女儿。”
“这话你就说错了,伯母有个干女儿。”
她信誓旦旦的模样让皇甫世不由自主的蹙起眉头,怀疑娘是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例如以干女儿的名义将人家闺女留在府中,制造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之类的。
“我娘有没有告诉你,她的干女儿叫什么名字?”他问她。
“何以馨。”
姓何?皇甫世蹙眉沉思,京城中姓何的人家的确有几家,但却没什么名望,也没听说哪家有出挑未嫁的女儿,母亲到底是相中了对方什么呢?何以馨,何以馨……奇怪了,他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除了名字,有没有提对方家里的事?”他问,打算尽可能多知道一些对方的底细,然后再派人调查,一举将这个莫名其妙的后患解决掉。
听他的问题,就知道他还没搞清楚何以馨是谁,赵楠轻撇了下唇,补充的对他说:“她有个小名叫馨儿。”
“馨儿?”皇甫世愣了一下,然后愕然脱口叫道,“这就是我娘把馨儿带走的原因,因为馨儿成了她的干女儿?”
他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恍然大悟。
“你这么想吗?”赵楠轻叹一声。
“怎么了,难道不是这样?”皇甫世看向她,疑惑的问道。
“我觉得馨儿成了人质。”
皇甫世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的对她说:“那你决定要受要胁,嫁给他儿子了吗?我觉得为了馨儿,你最好还是答应吧。”
赵楠有些气愤难抑,忍不住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过去,不料她只是槌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已,他却在瞬间痛呼出声,脸色也跟着变得苍白。
她从错愕到慌张,接着有些不知所措又心惊害怕的瞪着他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只是小伤,不碍事。”他微笑的安抚着,笑容却有些牵强。
“我不信,我要看伤口。”她开口道,然后直接动手去扯他身上的衣袍。
这个男人很会演戏,之前住在福凉城里养伤时,他除了脸色苍白,体力不济,常躺在床上外,从未显露出任何一丝疼痛的表情,所以她才会一直以为他是个破病少爷,是在养病,而不是在养伤。
知情后她其实也没想太多,从不认为他的伤势会有多严重,毕竟除了苍白无力些之外,她从未看过他露出任何不适的样子,更未听过他痛吟的声音。直到有一回不小心撞见他更衣,看见他胸前那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时,她这才知道这位少爷有多能忍痛,没痛死根本就是个奇迹。
所以,她非得亲眼查看他的伤口不可,有伤就要治,有病就要医,他这回别想糊弄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扯着他衣袍的手忽然被他抓住。
“放手。”她生气叫道。
这个王八蛋、可恶的家伙,如果他让铁鹰跟在身边护卫,再多带点人去的话,今天就不会受伤了,真是个可恨大笨蛋,害她担心,害她心疼!
“你若看了我的身体,就得嫁给我,这样你还要看吗?”他深深地凝视着她,警告的说。
她怒目而视,很想不理他,直接甩头走人,但脑袋中却不断地浮现他胸前那道令人胆寒的伤口。
当时她在看过他胸前的伤之后,总是不由自主的想他有多痛,怎么忍得住,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家人或爱他的人陪在左右关心、照顾他,他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一个人承受伤痛,真的好心酸。
她知道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与感觉,他不见得有此感受,但也正因如此她现在才更加松不了手,因为觉得无比心疼、心酸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抿着唇沉默着,赵楠将他的手推开,小心翼翼将他肩上的衣物一层层拨开,终于看到他被层层布条缠绕的肩膀——布条上还渗着血丝,然后又突然想到之前他竟然是自行骑马回庄的,让她瞬间气上加气,疼上加疼。
“你说要娶我是认真的吗?”她沉声问他,“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要我怎敢将自己的一生托付于你?我已经当过一次寡妇了,不想再当第二次,被人戳脊梁骨骂我克夫骂一辈子。”
“绝对不会有这种事!”他蹙紧眉头迅速保证。
“我认识你至今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已伤了两次,一次甚至严重到差点丧命,要我如何相信你?”她不以为然的看着他。
“前段时期皇甫家处于内忧外患、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我又以身涉险这才会受伤。现今皇甫家的内忧已除,外患在我长彼消之下根本不足为惧。最重要的是,此刻我已有了想珍惜的心爱之人,自不会随意再做任何危及生命安全的冒险决定,会为她好好的保护自己,因为我还想要与她长相厮守到白头。这个回答,不知你是否满意?”他深情又认真的看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