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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氏从来也没想过有这么一日,富丽堂皇又宽敞的厅堂会在一个时辰内就变得这么拥挤,黑压压的一群人,嘴巴张张阖闼,唱作俱佳所说的都是赵湘琴过往的丰功伟业,但全与贤妻良母沾不上边。

  她倒有耐性,听了一轮后,沉吟片刻,开了口,“我想大家的疑问一致,怎么会是赵御史的千金?她的风评并不好,但那也是两年多前的事,仅属蜚短流长,不足以为信。”

  孟氏长住京城,也有自己的消息管道,多少知道未来媳妇近年来的行径。

  “也是。”有些人直觉的点头,但发现自己站错边,尴尬低头。

  “可是,无风不起浪。”又有人出来尖刻的说话,大家又急急的点头附和,“对对对!”

  还有人说:“外面还有传言,她是用旁门左道设计了王爷,才让王爷着了魔似的上门求亲。”

  “我也听说了,但那根本是无稽之谈,没有人能证实这一点,何况,我相信环宸的眼光,他也不是个容易讨好的人,能让他看上眼,可见她有什么过人之处。”气度雍容的孟氏独排众议,一来相信儿子,二来,她更清楚这些人反对的理由——璟宸是她中年得子所生,所以,他上面还有两个庶兄、庶姐、多位庶弟、庶妹,儿子身为王府惟一的嫡子,在丈夫逝世后,承袭爵位并作主分家,强势且圆融的作法让众人不得不服。

  只是过惯好日子的叔伯、庶兄弟还是常来讨好处,虽然她已尽力解决,但添点银两是免不了,而儿子因洁癖拒婚,一干庶兄弟姐妹早都成家了,儿子若始终孤家寡人,庞大的家产就成了众人掌中的金山银矿,如今他们怎么乐见儿子成亲。

  一旦娶妻、有子嗣继承家业,对他们而言,金山银矿就像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见孟氏再展王妃气势,众人面面相觑,因功勋在身让先皇封为亲王的老王爷病逝后,王府就由孟氏作主,她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不甘心的闷闷走人。

  几个时辰后,从灵安寺回来的梁璟宸脚步未歇的直奔母亲所住的院落,他在回程中,已听到一大堆亲戚、庶兄弟姐妹们到府一访的事。

  “娘还好吗?”他关切的问。

  孟氏正在喝茶,一见到儿子,笑笑的将茶杯放到一旁桌上,“怎么不好,心情从来就没这么好过。”她想握住儿子的手,但一想到儿子的洁癖,只好又收回手。

  梁璟宸想到那日与赵湘琴的握手,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困难,虽然握没多久,他还是不习惯的收回了手。

  他深吸口气,主动伸手握住母亲的手。

  孟氏诧异的看着他,又惊又喜,“你可以——”

  可他很快的放开了手,感觉还是怪怪的,“怎么赵湘琴的手摸来感觉特别好?”

  “噗——因为你们相爱啊。”孟氏笑了出来。

  闻言,他才惊觉到自己将心中的话都说出来了,俊脸可疑的涨红,“没有的事——呃、是,娘说的是。”辩才无碍的他竟然口吃了。

  但孟氏仅以为他是难为情,更觉得欣慰,“过去那个甫出生的小娃儿终于要娶妻了,娘想着想着,这一两晚都开心得睡不着觉,就怕是在作梦。”

  梁璟宸见母亲说到后来眼眶都红了,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孝,这桩婚事只是权宜之计,届时和离,母亲会如何失望?

  但眼下待办之事着实太多,国事为重,他还得先跟师兄弟多次夜探悦来酒楼,从中找到他得以易容取代,好混进那帮江湖人中的对象。

  接下来的日子,他变得更为忙碌,白天,筹备婚事、布置新房、采办各式杂货礼品、决定宴客名单;夜晚,则穿梭在悦来酒楼的屋瓦间……忙忙碌碌之间,终于来到大喜之日。

  这一天,春光暖暖,万里无云,梁璟宸一身新郎倌服,骑着白马,领着大红花轿、吹喜乐的人龙,锣鼓喧天的来到赵府迎亲,再浩浩荡荡返回敦亲王府。

  这场婚礼隆重而热闹,街道两旁的老百姓更是争相观看,人潮从赵御史府绵延到敦亲王府,王府内外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迎接贵宾,收到的贺礼更是堆积的如山高。

  如云的宾客中,不见空峒大师,毕竟是出家人,他婉拒了敦亲王府的邀请,表示会在灵安寺为小俩口的未来祈福,而文武百官来的极多,因为梁璟宸受新皇倚重是众所周知,巴结是必要的。

  杜鹏也受邀出席,还出言调侃,“原来心中早有佳人,还真会保密啊。”

  梁璟宸只能微笑带过。

  倒是盛装出席的周子靖虽然清楚这只是一桩权宜下的婚姻,私下还是笑咪咪的丢给他一句,“我说过,我还真的挺期待赵姑娘成为你的妻子,没想到,一语成谶。”

  “你明知是假。”他以只有对方听得见声音道。

  “真真假假,谁知会不会弄假成真。”周子靖实在觉得有趣极了。

  梁璟宸嗤笑一声,他又不是疯了!

  “本想闹洞房,但应该没啥看头,我会先行离开,明天就回江苏。”他对好友今晚的重头戏没半点期待,随便想也知道精彩度是低到不能再低。

  第3章(2)

  热闹的筵席过后,客人渐渐散去,但还是留下了几个想闹洞房的人,他们好奇新郎倌的洁癖会不会毁了这一刻值千金的美好春宵,于是,偷偷躲在新房外,但等了好久好久,送完客的梁璟宸才返回阽满双喜字的新房。

  怎么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众人屏息不敢动,他们清楚梁璟宸的武功了得,若被发现了还怎么闹洞房?又过了好久,终于——

  “等等、等等。”新娘清脆的嗓音突然响起。

  “你的动作就不能快一点?”新郎的口气很急。

  “你别乱动!你弄痛我了!”

  “是你自己乱动的!”

  “你不动,我怎么会动?”

  “我怎能不动?你这样摸来摸去的,你、你别夹这么紧——痛!”

  窗台下方几个半蹲的身影,你看我、我看你,这怎么闹洞房?!

  这对新人进展得这么快,还有,这些露骨的话哪让人吃得消?于是脸儿红红、心儿伴抨狂跳的各自闪人,有老婆抱就回家抱老婆,没老婆的就相约往花街柳巷去,免得喷上一整晚的鼻血。

  但房内其实未见半点旖旎春色。

  龙凤花烛的荧荧火光下,镶嵌珠宝的厚重凤冠与新郎倌帽摆放在桌上,新娘的红盖头被压在长长的喜秤下,两杯该饮尽的交杯酒原封不动……

  梁璟宸坐在新床上,赵湘琴站在床前,她的脸靠他靠得很近,近到他都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她的掌心有一些水状的粉糊,身上仍穿着霞帔喜袍。

  他没想到她这么认真,他边想边看着她,因一头青丝盘起,原本就出色的五官更见俏丽,只是,她真的靠得太近,温热气息拂过他的脸颊,让他的脸痒痒的,不由自主的动了下,换来她的碎念。

  “你又乱动了…”

  他连忙坐定不动,但她为了让他的眼睛只剩半个,拿起夹子微夹起眼皮拉高,再黏上一块假皮,做出有道狰狞伤口的疤痕。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易容时肯定有些怪东西得黏上脸,但天生洁癖让他不甚舒服外,眼皮也感受到疼痛,“你一定要夹这么紧?”

  “不夹紧怎么将这些假皮黏在对的地方?”她直接反问。

  但也很清楚这个地方比较容易感受到痛,但也没办法,瞧瞧桌上的一张画像,古代没有相机、手机,她一个千金小姐也不能到酒楼实地去观看他要伪装的人的容貌,于是只能靠画像,而这画画的人除了有好画功,也要有好武功,好在灵安寺人才济济,谢师兄擅画,他的画功据称捕捉的神韵能达九成。

  这次查贪,几名武功好的师兄都出动了,但都是以蒙面黑衣人夜探那间由各皇族、富豪为主要客人,并与附近青楼交好的悦来酒楼。

  梁璟宸今晚得扮成一个右眼附近曾受过伤的江湖人,绰号“鹰眼”的杨平进到悦来酒楼。

  而真正的杨平已在几日前被他跟定师兄给抓回灵安寺囚禁,出家人虽然不杀生,但有个疯师父在,指示点了几个穴,就让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杨平在身上如千万只蚂牺啃咬下,说出不少秘密。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也有蚂蟮吗?她停手瞪住梁璟宸,“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动了?”

  梁璟宸瞪她一眼,她根本不清楚让她的手在他的脸上涂涂抹抹,他的心有多煎熬,他不喜欢碰人,也不喜欢被人碰!

  她当然知道他的毛病,其实,从一开始要为他易容时,她就在他的监视下,将手跟指甲都洗得干干净净,才准去碰他的脸。

  事实上,在她家亭台内的大手握小手可能也没有五分钟,他就已经忍不住放开她的手,跑去洗手,唉,真是麻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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