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周盈云被休回娘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和一向疼宠她的简氏算是撕破脸了,简氏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名义是嫡女,待遇却不如庶女,吃的是冷菜冷汤还常有一顿没一顿,和生母雪姨娘也不亲,一日小产了竟然没人发现,差点死在床上。
至于她身边的几名丫鬟,包括珍珠、翡翠等都跟着她一起回府,可是她过得不好她们自然也被轻慢,一个个如枯萎的花朵般消瘦,周盈云一不顺心就拿她们出气,打坏了几个。
陆定渊没了王妃,在皇上和谨妃做主下,周盈瑞扶正为宁王妃,她的亲娘夏姨娘也因女而贵被抬为平妻,周盈瑞不再是庶女身份,她是名正言顺的嫡女了。
而肃王……不,如今陆定宗已是被削爵去封号的庶民,终身圈禁于他用于养兵的北堂山,前王妃自请下堂,只有前侧妃易香怜陪同前往,不过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日子也过得不愉快,只差没大打出手。
黑衣卫成了寻常府兵,有些人入仕为官,有些人走入学堂当了私塾老师,有些人对做生意感兴趣而行商,深入各行各业,但他们唯一的主子仍是陆定渊,随时听候差遣。
叫人意外的是,黑衣卫首领厉南天竟然和生性泼辣的苗赛儿看对了眼,他们相偕向宁王请求恩典,不久前刚成了亲,仍住在宁王府,周盈瑞准备了不小的院落供小夫妻居住,另配了丫鬟、小厮、婆子数名伺候。
苗赛儿是管针线房、厨房采买的管事娘子,她做起来得心应手,毫不马虎,而陆定渊本来要安排厉南天到宫里当个禁卫军统领,正四品官,但他婉拒了,厉南天说他这几年干黑衣卫太累了,想放松放松,先生几个娃儿,因此成为宁王府对外的大总管,管一府的大小管事。
“月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她有个赚钱的念头,想找个人来入伙,她目前不太方便自己打理。
月季偏头想了一下。“没本钱,还在想。”
“不用想了,我出银两,你来当掌柜如何,我们都对调香有兴趣,我很想试试你说过的那个熏蒸疗法,把人放进大木桶里蒸的那一种。”她一直很好奇,人在里头不会蒸熟吗?
“好呀!好呀!听起来很不错,有宁王妃当东家,看谁敢来收保护费。”果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什么保护费?”月季说话有时奇奇怪怪的,叫人听不懂。
月季没解释的一挥手。“就叫芳香疗馆吧!以女性雇客为主,当然也做男人的生意,不过要另辟单独的包厢让人品香,只卖香料制品,不做推揉、熏蒸的服务。”
“嗯!你来安排就好,我信得过你。”月季是大掌柜,她只负责调香,一起赚京城人士的银子。
“好,都交给我,不然你碰破了一点皮或掉了根头发,你家王爷会劈死我。”没见过那么宠老婆的人,简直当菩萨供着。
“你说得太夸张了……”哪那么严重。
“知道就好,本王的爱妃是镶金嵌玉的,你小心点别碰伤了,否则本王剥了你的皮给她做人皮天灯玩。”一只肤色深黝的大手从后揽上周盈瑞腰身,手心轻覆微隆的小腹。
“呿!妻奴,只会威胁人……”月季小声咕哝着,十分知情知趣的走开,让这对夫妻说说腻死人的情话。
“你下朝了呀!太子殿下没有缠着你说些有的没有的吧!”有人争得头破血流,有人却不想要。
陆定渊笑了笑地吻上她白嫩后颈。
“不要理他,闲得发慌了,多给他闻闻香,用香药调养,他精神好了,就有力气陪太子妃做些有趣的事,忙着生孩子话就少了。”
她一听,先瞪他一眼,继而也噗哧一笑。“你真不后悔?”
“无悔。”他的爱妃……真香。
“皇上看好你,太子对你抱有厚望,燕王也是站在你这一边,天时地利人和你三项全占了,不做很可惜。”明明能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他却把大好机会白白往外推。
“我不是三哥,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就是我想要的,我有了你再也不缺什么了。”他的心是满的,富足而安适。
帝位,人人想要,可是他不希罕,只有死过一回的人才晓得真正重要的是什么,他很庆幸能够重生,拥有他几乎错失的可人儿,再无所求。
“其实我也不希望你当皇帝,自古帝王多红颜,三宫六院犹不足,我很小气,只想一个人霸住你,让你眼中只有我一人。”周盈瑞感伤的说出心里话,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他了,爱到不愿与人分享。
“傻瑞儿,爱胡思乱想,不是说过就你一人吗?我们都是经历重生的人,当有过那般椎心剌骨的感受后,平静反而才是我想要的,我要我们和和乐乐的过我们的生活。”他要的不多,人一贪心什么都没有了,平凡为乐,与世无争。
“可是你是王爷呀!日后总有人赐妃送妾……”
一只微带粗茧的长指点住殷红唇瓣,沿着唇线抚摸。
“就爱你,我的小瑞儿,谁也取代不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是为了你而回来的。”他找到了他重生的意义。
“定渊……”爱他,在她眼底。
“想不想知道我什么时候爱上你,你一直很困惑吧!”那是一段好长的故事,长到他以为他遗忘了。
周盈瑞两眼发亮,用力一颔首。“想。”
“你小心点,肚子里有孩子,都快当娘了……我想一下要怎么说,那是一次的午后,我从香料铺子前走过……”
男人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春天的柳絮轻轻拂过脸颊,给人很温暖的感觉,风吹过柳树梢,扬香三里。
粼粼的金光落下,大地一片祥和。他与她在梨花树下,说着。
——全书完
【我有一个故事。】
关于我们的。
爱你,在昨天,在今日,在明朝。生生世世相爱。
番外篇
【陆定渊】
“王爷,本宫来送你一程了。”
在宗人府的大牢里,一个容貌枯槁,毛发杂乱的男子曲着身,双手抱膝地躺在扎人的稻草堆上,两眼无神的不知望着何方,他的唇干得裂开了,沾上污黑的血迹。
女子的声音令他转头,一双扣东珠的金镂鞋映入茫然的眼,涣散黯淡的黑瞳微微转动,顺着东珠晃动的鞋面往上瞧,是一件贵妃等级的五彩鸶凤图纹长尾霞华裙,头上是缀着珠串的七尾凤簪。
原来是她,他曾经的宁王妃。
“不怕脏了你的鞋吗?贵妃娘娘。”发出的声音又粗又哑,像是吞了发红的铁沙,烧哑了。
“夫妻一场,人生最后,总得来看看你,省得你怨本宫无情。”好歹她也喜欢过他,被他当心尖尖上的人儿宠着。
“何必呢!”他不恨她,真的,人各有志。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人之常情。
“可是本宫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本宫很难受,你是唯一该知道的人。”她不后悔做过的事,这是她必须做的。
他眼一眯,“我该知道什么?”
“把你叛国证据放在你书房的人是我,是我让你背上通敌罪名。”他从不怀疑她,让她非常容易下手。
闻言,死沉的双瞳迸现怒火。“什么?!”
“一年前本宫就和肃王,也就是当今皇上好上了,他答应给本宫无比尊荣的身份,让本宫拥有万人之上的荣耀,所以本宫舍弃了你。”瞧!她做的选择是对的,没必要羞愧。
“你……贱妇。”他无力的啐一口痰。
“贱不贱是上位者来说,还轮不到你开口,不过本宫要告诉你一件非常可笑的事,当初你在香料铺子外闻到的芍药百合香不是本宫调的,而是你正眼瞧也不瞧一眼的侧妃周盈瑞调的,她才是让你一闻就迷住的调香者。”她只是正好跟她要了一瓶。
“什么?!”他倏地坐正。
“还有你喜欢的香囊、香巾,揉了又揉的柔软里衣,以及你赞不绝口的宵夜、糕点,乃至于冬夜烤手的手炉,你头痛欲裂时闻的熏香,全是她一手包办的,本宫半点没沾手,可你却来谢本宫,让本宫笑得好不开心。”简直是个驴脑袋。
他搞错了,不是她,是……她?!
“本宫是喜欢你,谁叫你有权有势呢!可是周盈瑞那傻子比本宫还要喜欢你,简直是发痴的爱你,只要本宫不经意说起你想要什么或是缺少什么,她熬夜熬到眼睛快看不见了也要赶出来给你,但她什么也不敢说,只会默默地站在你背后看着你,那时本宫多得意呀!你爱的人是本宫。”
“……为什么要说给我听,你原本可以不说的。”难怪他觉得打从她走后,房内衣衫的香味变淡了,也找不到那双深情凝望的眼。
周盈云愉快地扬唇轻笑。“也许是你快死了吧,再不说就没人晓得,没人能让本宫炫耀,其实,本宫那个妹妹也是死于本宫手中,谁叫她千不该、万不该撞见本宫与皇上欢好呢!只好让她死喽!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