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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失皇儿又忧心敌军动向的皇上十分震怒,将桌上的松花石砚丢向群臣面前,不偏不倚的落在陆定渊脚旁,只差几寸便会砸到他身上,沾着墨的石砚断成三截,墨汁飞溅。

  故作为难的陆定宗看了面色微凝的陆定渊。“父皇,不是儿臣不查,而是没法查呀!若朝中无人与敌国互通消息,南蛮人怎么晓得我方的布兵情况、何时出兵、走哪一条路径、用什么样的阵法、领军的人又是谁?”

  “你是指有人通敌叛国?!”一听事态严重的皇上有些坐不住,神色凝重的起身,来回踱步。

  “儿臣不敢肯定,但是不无可能,明明就快大获全胜了呀!为何出现了情势逆转?反倒是我方的常胜将军被打得落花流水,父皇也晓得六皇弟没啥本事,就是会打仗而已,是我朝一员战无不胜的猛将,行军布阵他最在行了,哪那么容易为敌所欺,一大队人马走进敌人布置好的圈套。”一定是有人假传军情,诱人中计。陆定宗话中深意便是此意。

  这也是陆定渊心里所想的,重生前六弟的死因并不单纯,他想亲自赴战场查明真相,好为枉死的兄弟报仇,揪出陷害六弟的卖国贼。

  可是在他整装待发之际,一道圣旨下来了,夺去他的职务和封号,勒令闭门思过,除了王府……不,那时已是寻常府邸,他一步也不许踏出门口,更不准任何人过府探视。

  而后是定远将军易远山接下兵权,他倒像捡了便宜似的,一路势如破竹的直捣黄龙,把六弟生前的功绩全都抹灭,变成他一人的功劳,没人记得是六弟先把敌军打得溃不成军、无力反击,才令定远将军一举平定南蛮,后封赐威远侯。

  人家力战而亡把熊给杀了,后至之人砍下熊脑自称是自己捕猎,这算什么呢!六弟输在他已经不能为自己开口。

  这一世,难道又要重演一样的事?

  “你说,给朕说清楚,何人如此大胆,敢对朕的江山起了觊觎之心。”他肯给,才是那人的,反之,便是犯上。

  “父皇,这你得问问四皇弟了。”他开了个头,先射出第一箭,把最有可能挡路的阻碍拉下马。

  陆定宗已知晓陆定渊与太子交好,对太子的上位抱持支持态度,若想让太子没法顺利的登基,第一个要除掉的是宁王。

  不能为己所用便是敌人,除之而后快。

  “宁王?”皇上拧眉。

  终于来了,原来三皇兄这般想他死。

  陆定渊恭恭敬敬地道:“父皇,肃王所言儿臣不懂,儿臣并未参与战情,仅负责粮草的运送。”

  皇上一点头。“肃王,朕也不懂。”

  一问到关键处,略感兴奋的陆定宗小心的掩去眼中的得意。

  “启禀父皇,就是粮草出了问题呀!将士们吃不饱才想赶紧打完仗回京,六皇弟他急呀!一急就躁进了,心浮气躁的身先士卒,才会一去不复返。”少了燕王,再少了宁王,这天下已经有一半掌握在他手中。

  “粮草?”

  “是呀!父皇,儿臣接到了消息,说是四皇弟准备的粮草全是发霉的陈米,那是有毒的,根本吃不得,不少兵士吃了上吐下泻,连拉了数日仍未愈,奄奄一息地躺着,连弓都拉不开怎么杀敌?”快下旨降罪吧!父皇,削职下狱。

  陆定宗的笑藏在眼底,不容易察觉。他费了三年的时间打通和南蛮的关节,又送盐、又送茶叶、种子的才把南蛮各部落的首领拢在一块,煽动他们和朝廷为敌,允诺粮食的供给和送其一片草原地让他们自给自足的放牧、耕种。

  他就快要成功了,一切照他的计划进行着,只要他再鼓动父皇一番,削去老四的宁王封号,他便能毫无顾忌地收拾太子,以他在朝中的人望和母妃的枕头风,何愁一朝天子之位不落到他手上。

  “老四,你有什么话要说,朕给你一个机会。”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想知道另一名皇儿包藏祸心。

  陆定渊神色沉着,不急着为自己辩解,似觉得公道自在人心,反倒是一旁的太子掩着唇,咳嗽着挺身而出。

  “三皇弟的假消息是谁给你的,此人居心叵测,快快拿下,定是敌国奸细,不容轻忽。”

  “假消息?!”

  “消息是假?”

  皇上讶然,陆定宗大惊。

  “父皇,儿臣亦关切边关战事,故与边关大将联系,六皇弟失踪前儿臣还收到余副将的飞鸽传书,告知二百八十辆装满白米、军袍、药材、兵器的大车已抵达数日,众将士衣食无缺,马壮兵足。”

  “什么?!”怎么可能?!

  看到陆定宗难以置信的错愕表情,陆定杰又再度进言,“原本朝廷的财源吃紧,最多只能出一百二十辆,是宁王来和儿臣商议,各自又拿出三十万两白银购米置衣,方解燃眉之急,哪来发霉的陈米?这消息简直荒诞、一派胡言……

  “而且四皇弟拿的可是他媳妇儿的嫁妆,周侧妃的陪嫁大都是香料,她又善于调香,为了帮四皇弟筹措军饷,她甘于操行贱业,制香、调香来售予夫人、小姐们,积少成多补足了欠缺的银两,否则真要如三皇弟而言,我朝军士要饿着肚子打仗了。”

  “嗯!难得、难得,不愧是我皇家好儿媳,周侧妃是那日在围场狩猎时用迷香帮端敬公主赢得头筹的小丫头吧!”他印象深刻,连着大半月,公主老在他耳边念着这事。那时忘了封赏,应该补上。

  “是儿臣爱妃。”陆定渊拱手一揖,不提侧字,以爱妃带过。

  “好,有赏,等此次战事过后再行赏赐。”赏罚分明的皇上金口玉言,不因燕王的去向不明而有所怠忽。

  “谢父皇。”这一关挺过了,接下来换他出招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陆定宗一脸懊恼的上前。“父皇,是儿臣一时不察,几乎令四皇弟蒙冤了,儿臣有罪,误信议言,请父皇允许儿臣戴罪立功,亲赴边关找寻六皇弟下落,并把南蛮人悉数打回沼泽之地。”

  他主动请缨只有一种用意,打仗是假,手握兵权是真。

  “你有此心,朕甚为欣慰,即日起朕命你……”边关大城不能丢,没了燕王,也要有人顶住。

  皇上的话尚未说完,陆定渊便声若洪钟地出言打断——

  “让儿臣去吧!父皇,儿臣先前与六皇弟为了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而后虽然合好了,但内心始终有愧,想为他做些事好弥补一时的荒唐。”

  肃王去,六弟就真的活不成。

  “你想去?”这孩子……唉!真是重情重义,为了让燕王好好打一场胜仗,连那点家底都掏光了。

  “是的,儿臣迫不及待。”速战速决。

  看他一脸急切,皇上笑了。“果然手足情深,朕心快慰呀!若是皇家子弟都能如你一般友爱兄弟,朕的江山稳矣!”

  陆定渊不敢居功,只道理应如此。

  “父皇,四皇弟负责后援的护送,此次军情他较他人了解,又与六皇弟感情甚笃,知其心性,由他带援军前往定然功半事倍,很快传来捷报。”与陆定渊站在同一阵线的陆定杰全力支持他。

  皇上思忖了一下。“太子所言极是,朕不忍宁王救弟心切,就让宁王带兵十万,将南蛮蛊人赶回毒虫丛生的沼泽,生生世世与蛇蚁虫蝎为伍。”

  “是。”

  陆定渊接旨,整顿十万大军出发,城墙上,依依不舍来送行的是泪眼汪汪的周盈瑞,她站在宁王妃身后两步,眺望银光闪闪的盔甲中,那道马背上英挺身姿。

  他看不到她,但他知道她在,高举起右手做了一个只有两人才晓得的手势,告诉她,他会保重自己,平安归来。

  这场仗,才开始打而已。

  胜,他们活着。

  反之,也不用再提了,重蹈重生前的覆辙,伦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分。

  所以他们没有后路可言,只能勇往直前。

  同样是送行的家眷,宁王妃周盈云则是面无表情,好像她不是来送丈夫出征,而是送葬。

  可是若仔细一瞧她眼底的漠然,便可发现竟是满满的恨意和愤色,她气恼陆定渊打乱了陆定宗的计划,让她就要到手的尊贵地位又飞走了,别说是皇后之位了,连贵妃都成了可笑的妄想。

  即使绵延数里的军队走远,周盈瑞还不肯离开,站在城墙上远望渐渐消失的黑点,她的心在抽疼,莹亮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捉得死紧的香帕已皱得不成形。

  而周盈云看也不看“装模作样”的周盈瑞一眼,大军才一开拔尚未完全出城,她已不耐烦地扬扬手,在丫鬟的扶持下步下城墙,陆定渊的死活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冷漠得很。

  “王妃,王爷的信。”一旁的月吟鬼鬼祟祟的从袖内取出一封蜡封的急信,她口中的王爷指的是肃王。

  她悄悄地收下,低问:“送信的人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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