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主追得无处可躲,还有宫女帮着挡人,势不如人的周盈瑞只好开口求饶,“真怕了你,公主,我自罚给你绣十二条香巾,以十二生肖为图样,让你连拭的汗都是香的。”
“香巾?”她一听,两眼发亮。
“一绣小老鼠偷灯油,二绣懒牛翻身,三绣河东狮吼,四绣咧嘴兔,五绣小龙簪牡丹,六绣双蛇抢珠,七绣马儿抽水烟,八绣……”她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捂嘴轻笑声。
一见谨妃笑得眼角有泪花了,后知后觉的陆明贞才觉出一丝不对味,她将周盈瑞念过的绣花图样重新回味一遍,顿时气恼得想打人。
“你说谁河东狮吼,十二生肖排名三是老虎,哪来的狮子,母妃,她欺负人,你打她手心。”
周盈瑞也有点皮的一眨眼,高举起莹白双手。“把手打肿了就不能帮公主做香巾、香帕,唉!我委屈点,用包子手缝缝补补,若做丑了,盼公主别介意,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哼!母妃,你瞧瞧她,才三天不打就学会了威胁人,咱们不打她手板了,改敲她大腿肉,让她站着给本公主绣香巾。”陆明贞嘟着嘴找谨妃撒娇,弯弯月眉都竖起来了。
“公主好狠的心,妾身可怜又无辜的脚……”周盈瑞自怨自怜的喃喃自语,清婉的嗓音不轻不重的让周遭的人全听清了,一个个捂着嘴巴窃笑,暗道她真逗。
“又阴我,又阴我,周小瑞你真是个小人,我哪里心狠了,还不是被你吃得死死地,我才是要喊冤的人好不好。”陆明资气着气着又笑了,挽起好姐妹的手啐她一口没良心的。
她是十足的孩子心性,说风就是雨,个性直率,不需对她耍心机,只要对她好她就感受得到,热呼呼地掏心掏肺。
“你喊冤,那被你欺负过的名门小姐、世家公子岂不是冤死了,瑞丫头呀!是本宫对不住你,没能把公主教好,往后得劳烦你多费心了。”
谨妃揶揄心直口快的公主,她不求公主行不摇裙、笑不露齿,只盼能让她少操心点,平平顺顺地找个好驸马生儿育女,夫妻举案齐眉。
“是的,儿媳谨遵娘娘的教导,定会帮着娘娘盯住公主,不让她当街策马,扬鞭伤人,无法无天的胡作非为。”她说得一本正经。
“当街策马,扬鞭伤人?”笑容变淡的谨妃一睨脸色涨红的公主,眼底的笑意渐渐凝结。
“周小瑞,你出卖我——”陆明贞气得大吼。
周盈瑞一脸无知的眨眨脸。“难道公主没做过?”
她这般作态真把陆明贞气出泪了,指着她鼻头大骂,“你……你们都欺负人,我不过是好玩厘,又没真的伤到人。”
“此话差矣!对公主来说是好玩,但在黎民百姓眼里是灾祸,万一有人被马踏伤,更攸关性命,公主如今有皇上、娘娘护着,自是能肆无忌惮的逞一时之快,可若一朝为人妻、为人母呢!公主的夫家能毫无怨言,由着你率性而为……”
“你……”谨妃却捏了捏她手心,让她安静地听下去。
从未被这般教训,陆明贞就要开口反驳。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拿我来说吧!我的生母夏姨娘在周府是个毫无地位可言的小妾,上有嫡妻打压,下有姨娘、通房欺凌她势弱,多有侮辱,可是她为什么要忍受这些罪呢!因为有了我。
“不论是不是被叫声亲娘,孩子都是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她为了我的安危忍气吞声,为了我的将来受无数白眼,为人父母者可以豁出一切为儿女拚命,而公主你……说句不敬的话,人真的万寿无疆吗?若有一天你失去了依靠,你今日的种种小脾性便成了明日的大恶行,人家想往你身上泼污水你绝对逃不掉。”
陆明贞咬着下唇,眼眶泛红。
“……说得真好,肯对你说真话的人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贞儿,你要能判断是非,牢记在心,一味吹捧你的只是想藉由公主名头得到好处,记得母妃说过的‘捧杀’吗?”日子过得真快,她都忘了贞儿快十六了,是到了该说亲的年岁,为人媳的道理她还未教给她。
“嗯!”她点头。
谨妃笑着一手拉一个,拉起周盈瑞和女儿的手。“瑞儿,你是个好孩子,多提点公主,她性子直,人不坏,虽然有点娇蛮,不过还分辨得出是非,你多念她两句她就懂了。”
“娘娘,你折煞儿媳了,公主这性子很好,恩怨分明,她是嘴巴坏,心地善良,旁人说她脾气大,儿媳看她是傻大姐,和她在一起,儿媳吃得也香,不怕茶不是茶,汤不是汤。”明面上的刀光剑影何惧之有,就怕暗箭难防。
茶不是茶,汤不是汤……谨妃目光一闪,了然她话中之意,在宫中待久了,岂会不知那些下作手法。
“你说谁是傻大姐,说我嘴巴坏,我拧你小嘴儿,看你还坏不坏……”香的都被她说成臭的,太坏心了。
陆明贞又嗔又恼的追着周盈瑞,要掐她腮帮子,眼看着就要逮到人,准备大肆的蹂躏一番,不料一只男人的大手横空而出,她下手不轻地一掐,疼的反而是她。
“谁说她心地善良了,分明是个没长大的疯丫头得派人日夜盯着。”明真都及笄了还这么不懂事,瞎胡闹,日后该怎么做好人家的妻子。
“四皇兄……”头一缩,讪讪一唤。
长臂一揽,将自己的女人搂入怀里,陆定渊佯怒地一点妹妹鼻头。“都不小了还调皮。”
她没好气地用鼻子顶开他的手。“就是不小了才要有赤子之心,谁像你少年老成,十二、三岁就顶着一张生人回避的臭脸,周小瑞没被你吓跑是她人好、胆子大。”
“你的意思是指皇兄的为人差喽!”他抡起拳头,朝空轻挥了两下。
“知道就好,四皇兄只比六皇兄那根木头好一点点……啊!不要揉我的头,你揉痛我了,莽夫、粗手粗脚……母妃,你快救我,四皇兄要谋害我的头发……”
兄妹间的玩闹,谨妃看得欣慰一笑。“老四,这瑞丫头母妃看了很喜欢,想留她在宫里住几天。”
“不行,有明贞这疯丫头在,她尽会折腾人,说不定过两日我来接人只看见一件衣服飘过来,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他不信任的一瞥,把爆竹似的陆明贞气得直跳脚。
“你胡说,你胡说,我才不会,我跟周小瑞好得很……”四皇兄真讨厌、造谣生事、挑拨她和周小瑞的好感情。
“叫皇嫂。”陆定渊一记栗爆往她脑门轻敲。陆明贞气哼地一撇头,不理人。
第7章(1)
“小瑞儿,本王真是小瞧你了,你是进宫来送礼的,还是打算搬空母妃的小金库,来时一辆车,连丫鬟、嬷嬷在内,四、五人还坐不满,出宫时连本王这辆车都塞得无处伸脚了,嗯哼!长本事,懂得如何敛财了……”
陆定渊两声轻哼,令周盈瑞心虚得不敢抬起头,看了看杭绸三匹、蜀缎两匹、玛瑙盆栽、象牙箸、赤金头面整副,玉呀银的首饰装满好几匣子,还有半人高红珊湖屏风……
说实在的,她拿得有点手软,也有些心惊胆颤、惶惶不安,谨妃娘娘的赏赐太贵重也太多了,她一瞧见礼单为之傻眼,顿觉烫手地想丢回去,问一问娘娘是否送错人了。
虽然以往也有赏一、两件小东西,大多是珠钗、镯子之类,以谨妃娘娘的品级来说,百两的蝴蝶管、冰种青玉锡子不算贵重,拿了不心慌。
可是这一回却是大手笔的赐予,连她也料想不到,光是那副点翠镶蓝宝鎏金头面就价值万两吧!几颗鸿卵大的粉色珍珠镶在宝石旁,米粒大小的碧玺为点缀,将蓝宝拼成的石榴花衬托得华贵雍容。
照理说,这副头面应该给王妃,对她来说太贵重了,可是皇家的人根本是一个脾性,不容人拒绝,她刚要开口婉拒,谨妃娘娘就命人装入梨花木匣子里,送到马车内。礼物太贵重总让人不安心。
“瞧你这没用的,收了点小礼就担心得小脸发皱,真把金山银山捧到你面前还不吓傻了。”她还欠磨练,没见过大场面,日后多带她出府兜转兜转,眼界就开了。
“王爷,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娘娘这些赏赐哪是小礼,你瞧我就是个没见过大富贵的小财奴,手里攒了千两、百两银就气粗了,当是财大势大的地主婆,可娘娘这……唉,饼太大了,饱了哪咽得下去。”多大的胃装多少东西,过了就爆肚了。
一听她自嘲是财大气粗的地主婆,陆定渊登时就笑开了。
“母妃给的你就拿,没什么饼大不大,她这是疼你,看你合她眼缘,换了旁人,想哄她一匣子翡翠美玉比从老虎嘴边抢食还难。”母妃看出她的性子才多疼了些,宫里的人谁不生就一双火眼金睛,知道最难得是真心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