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总没有毒吧!爷也不多说了,送给你。”
“三爷当真?!”望着塞到手里的沉木,周盈瑞心口跳得飞快,朱唇微微轻颤。
“话语既出,岂能有假。”他还不至于人品低劣地哄骗一个小丫头,不就是块奇貌不扬的石头。
她嘴边的笑不住的扬高。“三爷好眼力,这是南方岛国才有的白奇楠沉香,清香中带有淡淡的果蜜香,这一小块起码要上万。”
“上……上万?!”他嘴角抖得厉害。
“是黄金。”一旁的掌柜出言提点。
“什么?!”巴掌大的石……沉香要万两黄……黄金?!
肃王不抽嘴了,他直接化为石头。
第4章(2)
“哈哈哈你赚到了,居然能从老三的银袋子里讹来这么一大笔银两,他肯定要把你恨上了,日后见到你铁定是绕路走,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
听了香料铺的事,与陆定渊对坐,脸上略带病气的男子举着酒杯大笑。
一言既出,十匹汗血宝马也拉不回,虽然肃王很想收回前言,可是嘴唇在颤抖呀!只能苦笑再苦笑的摇摇头,直道遇到贼,盗技高明。
倒是将门无虎女,一看肃王为了帮她而破财,性子蛮横的易香怜居然二话不说拿出两万两银子来帮衬。
打仗打了多年的将军获得不少圣上赏赐,私底下也趁战事搜括了很多敌军的财物,因此家产颇丰,金银堆满库。
见状,欧阳清雪不好不表态,只是定国公府不若定远将军府宽裕,因此她只拿出五千两白银,还是她个人的私房。
连同陆定宗的银子,买下大半间香料铺子都绰绰有余,别人的心疼陆定渊视若无睹,毫无愧色的笑纳了。
至于请客,经此一事,除了无良的宁王和他的侧妃外,谁还有胃口吃得下,众人各自散去。
不过饭还是要吃,同样是满香楼,可和陆定渊举杯对饮的人换了,取而代之的是谦逊恭和、温润如玉的清雅公子——太子陆定杰。
“少喝一点,随意就好,你的身子骨不堪折腾。”陆定渊皱眉叮嘱。他又瘦了,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
他轻笑声响起,带着无奈。“喝多喝少不都是一样,再拖也是这两、三年了,难为你为国事多操劳。”
陆定杰这病是胎里带来的,皇后不慎动了胎气而早产,导致不足月便出生的太子心肺较弱,打小就是身不离药的药罐子,有好几回差点救不回来,后来虽然经由太医精心调理,病情略有起色,可是也是时好时差,每到春、秋两季就会咳个不停,夏天还好一点,一入冬根本是出不了东宫大门,得日夜烧着地龙才行。
由于皇后和谨妃是自小玩在一块的表姐妹,入宫后也彼此照顾,情谊不减,因此在诸多皇子中陆定杰与陆定渊感情最好,也是他少数信得过的手足,很谈得来。
“谁又在你耳边乱嚼舌根了,天命既定的真龙哪个没三灾五病,是你的就是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替你保住。”太子是贤明宽厚之人,他不会允许有人为一己之私而对太子动手。
瞧他一脸肃杀神色,陆定杰微微一怔。“别摆出一副狠样,想吓谁呀!好歹我还有几年好活,不要说得好像我明天就不在了,你呀!总是操心太多,思虑太多必伤。”
若有一日他真挺不住了,几个成年的皇弟中,他最看好四皇弟,有谋略、有才智,能治天下。
陆定渊不快的沉下脸。“二哥,你才该宽心,父皇春秋鼎盛,多批几份奏章无妨,你先顾着身子。”再者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满朝文武百官难道是白领薪饷不做事。
“哎哟!不提这些,你每回一见我就念上几句,也不晓得谁为长,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就多喝一点。”做兄弟是缘分,多看一眼是一眼,可得珍惜这些时光。
他不畏死,也做好死的准备,唯一放不下的是自幼相亲的太子妃。
“醉什么,你给我喝茶。”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破身体,放纵一回不知又得卧床多少时日,终日与药为伍。
陆定杰好笑地看着被夺走酒杯的手,复又被塞入白瓷胎底茶盅。“嗯!这茶挺香的,有点淡淡的蜜香。”
一说到香,一旁沉溺在各式香料中的周盈瑞不加思索的回道:“加了肉桂和根橘,以及一些些地藤草,二爷的声音中似乎有痰,多了这几样香药能减少痰量,喉咙不生痒。”能用嗅吸的话效果更佳,鼻通顺气,胸闷渐解。
“呵呵……瞧瞧你这位小侧妃多沉迷,一提到香就来劲了,先前我还以为她是哑的,半晌不吭声呢!”陆定杰打趣着,取下腕间配戴多年的虎斑纹沉香佛珠相赠,佛送有缘人。
“哼!平日要她开口多说两句话像是要她命似的,可你刚才没瞧见她在香料铺子的模样,简直是拦不住的洪水滔滔不绝,连我都插不进话打断。”他话里发酸地责备,似有不快,可掩不住的得意流连在眉眼间。
听出他话中的宠溺,陆定杰失笑的扬扬眉。“周侧妃,你家王爷在吃味了,还不说两句好听话哄哄。”
“啊!哄我家王爷……”周盈瑞为难的颦起眉,还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白奇楠沉香,摸了又摸,看得她家王爷脸色有些黑。
“切!堂堂的王爷要人哄,当我还是奶娃儿吗?!”他啐了一口,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女人视若珍宝的香木。
“对了,二哥,说起洪水,你听过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吗?”
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周盈瑞忽地竖直双耳,她记得庚午年六月,也就是端阳节过去不久,北方会先下起一场大雨,渐渐南移,雨水不歇近月余,洪水淹过堤岸泛滥成灾。
数十万顷田地尽毁,死伤十万余,近百万灾民无处可去,无衣无粮无栖身地,喝了混浊的河水又生病。瘟疫、痢疾连生,无米可食的百姓易子而食,几乎动摇国本。
那一年很惨,她生母夏姨娘的娘家死了近半的族人,剩下的人也不好过,她偷偷的张罗食物和衣物,变卖了一些首饰和两间铺子凑了银两,才勉强渡过那段艰难时期。
可是别的人就没有一样的好运,他们嚼草根、典妻卖子、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有的最后沦为盗匪,占山为王,朝廷派了燕王围剿,费时一年才平定。
“大旱之后必有大涝,你是指……”陆定杰看向窗外明媚金阳,两道浓密黑眉渐渐拢聚。
“有可能,不能不防。”陆定渊状似不在意的说完后,神情慵懒的往后一靠,挑了一片最鲜嫩的清炖羊肉放入爱妃口中,一不留神的小女人差点被滑嫩的肉片噎死。
还好羊肉够嫩,入口即化,周盈瑞冷不防呛了一下,赶紧喝了口肉汤,水眸不满的横睨兀自扬笑的男子,他轻佻不羁地反以指腹滑过她红润唇畔,轻拭残余肉汁,并将抚过唇瓣的手指放嘴边轻舔。
陡地,周盈瑞面红如火,身子莫名一热。
她连忙低下头谁也不看,小声的吩咐小青倒碗凉茶来,包厢一面靠窗,可那香樟栏杆外的东风却吹不进来,让她闷闷地发热,香汗微沁湿了素白里衣。
陆定杰点头道:“连着两年大旱,今年又出奇的炎热,往年这时该是春雨绵绵,雨水丰沛灌概农作,可瞧这艳阳高照的天气,我正打算发文让各地官员掘井取水,掘深井。”
无水可喝,牲畜都死了,田里的稻作也蔫蔫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不可掘井,宜疏渠。”
“不可掘井,要筑堤。”
一个宜疏渠,一个要筑堤,陆定渊和周盈瑞分毫未差的同时发声。
陆定杰先是一怔,继而低低发笑,眉眼间尽是笑意地看着心意相同的小俩口,既是羡慕又感慨。
“同是庶女出身,你当初怎会求娶周府二女呢?”明珠蒙尘,屈居为侧,可惜了,可惜了。
幽深的黑瞳蒙上一层黯色。“神仙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什么意思,他娶错正妻了吗?周盈瑞不敢去想其中的深意,满满的困惑沉积在她心中,也许有一天得以解开,王爷的心思太深、太沉,她怎么也看不透。
只是……是巧合吧!大旱之后必有大涝,民间有此俗话,王爷不可能未卜先知的。
“王妃,你不能再纵容了,入门还不到两个月,王爷已多日未进王妃寝居,反而对周侧妃呵护备至、同宿同出,再这么下去,你的王妃之位置岌可危。”连带着她们这些奴婢也出不了头,一辈子只能当个看人脸色做事的下人。
月桂内心焦急,开口劝告。
宁王府里,周盈云带了一群丫鬟在临池的水榭歇息,凭栏处,是几片青翠荷叶挺立于池面上,两三株含苞的早荷直立水中,粉粉紫紫,风掠过,轻轻摇晃,水波轻漾。
反常的气候让人烦闷,天气越来越热,却滴雨未落,摇扇的丫头一下一下的掮着,一盆一盆的冰块也摆在脚边,可是仍挥不去闷热的暑气,叫人由里到外感到不舒坦。